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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1950 紅葉似火 17017 字 8個月前

“是的,從明天起不賣豆花了,謝謝大家這些日子以來的關照。”覃秀芳笑吟吟地送走了又一位老顧客。

她料得不錯,哪怕知道吃出問題的豆花跟她沒關係,但不少人對豆花已經產生了陰影,今天的客人明顯少了,大半個小時才賣出去一桶,換了往常,兩桶都快賣完了。

不過覃秀芳也不少太著急,因為這是最後一天了。她昨天回去的時候想了想,覺得哪怕不賣了,還是應該通知老顧客們一聲,免得他們白跑一趟,所以今早來賣最後一天。

打豆花的中年婦女顯然是她家豆花的忠實擁躉,聽說以後都不賣了,很是遺憾:“哎,我們家老人喜歡吃鹹的,我家那口子喜歡辣的,孩子們喜歡甜的,你不賣,以後的早餐我就頭痛了。”

覃秀芳笑笑不說話,打的時候特意給她多打了一些,調料也給她多裝了一些在小碟子裡。

中年婦女絮絮叨叨地念著走了。

沒多久,吳峰來了,他遞上飯盒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大妹子,聽說你不做了?好好的,怎麼就不做了?大家都知道,昨天的事跟你沒關係,你不必這樣的,我們都支持你。”

覃秀芳打好豆花遞給他,含笑道:“謝謝,昨天的事隻是□□吧,主要是我一個人不大忙得過來,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索性就不做了。”

吳峰想到天不亮她就要做好豆花,確實挺辛苦的,雖有不舍,但到底沒再提其他的,隻問:“那你以後做什麼?”

覃秀芳笑了笑說:“還沒想好,再看吧。”

吳峰撓了撓頭:“那成,大妹子,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叫咱們啊。”

覃秀芳點頭,從旁邊取下一個蓋好的竹筒:“這個送給你,吳峰謝謝你一直照顧我的生意。”

“這是什麼?”吳峰打開蓋子,見裡麵是紅紅的辣椒油,中間還摻著幾顆花椒,不用嘗,隻聞到裡麵竄出來的味,他就欣喜不已,“送我的,真是太謝謝了,食堂裡的大鍋菜都跟水煮的一樣,一點味都沒有。”

覃秀芳笑著說:“這不是不打算賣豆花了嗎?前一陣做了不少料,這是剩下的,我也不愛吃,就送給你,你喜歡就好。”

吳峰像捧寶貝一樣蓋上蓋子,緊緊攥著竹筒:“喜歡,我最喜歡這個了,謝謝你大妹子。”

打完豆花回去的人將這個消息放了出去。

於是不到半天,大家都知道了,部隊門口另一個豆花攤子也不擺了。

本來很少買豆花的人聽到這個消息後,都覺得劉彩雲母女倆可真是個害人精,把人好好的買賣搞得乾不下去了。

尤其是聽說了他們之間的淵源和覃秀芳的身世,那些原配大嫂子們更是同情覃秀芳,對周家更沒好感了。

但劉彩雲不一樣,她聽到這個消息後,心裡無比的痛快:“活該,看她以後靠什麼做營生!”

她做不下去了,覃秀芳也彆想做了。

聽到這話,周大全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劉彩雲頓時不吭聲了,她現在左邊臉頰還疼呢。

昨天周大全出去乾活了,晚上回來才聽說了白天發生的事,當場就扇了劉彩雲一耳光,對她一陣拳打腳踢的,打得她鼻青臉腫的,今天都沒好意思出門就怕被人看到了。

周大全的氣還沒消,今天活都沒去乾,啪嗒啪嗒抽著老煙,褐色老樹皮一樣的臉上布滿了陰霾,搞得家裡人都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站了起來,吐出一口帶著濃濃煙味的口氣:“讓小蘭收拾一下,你們跟我一起去姚家,好好給玉潔道歉,把人請回來。以後不要跟玉潔對著乾,否則你們就給我滾回鄉下去。”

讓她當婆婆的親自去請兒媳婦,還給兒媳婦道歉?劉彩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臉色陰沉,百般不情願。但對上周大全陰沉的臉色和不善的目光,她所有的不滿都吞了回去。

“我這就去叫小蘭。”劉彩雲壓下滿心的不甘走進屋去叫周小蘭。

周小蘭一聽要去姚家道歉,自是百般不情願:“憑什麼啊,我說的都是實話,又沒造謠說謊,我為什麼要跟她道歉?她要真這麼介意二哥在鄉下有童養媳,那就彆嫁進咱們家啊!”

就是,劉彩雲也覺得是這個理,姚玉潔自己做了還不能讓人說了,真是夠假的。

但想到周大全的態度,她立馬壓低了聲音:“彆說了,被你爹聽到,又要罵你了。走吧,誰讓你二哥和你爹都向著她呢!”

見周小蘭還一臉不忿,劉彩雲歎了口氣,低斥道:“收起你這副樣子,小心你爹把咱們送回鄉下。”

一聽到鄉下,周小蘭就想起天天來找茬的黃家人,趕緊收起了那副晚娘臉孔,不情不願地嘟囔:“去就去嘛,真是沒見過誰家的婆婆還要去給兒媳婦賠禮道歉的。”

劉彩雲心裡本來就不痛快,被她這一挑唆,心裡更不高興了。

母女倆板著臉出去,就看到周家成帶著姚玉潔回來了。她們倆齊齊鬆了一口氣,人自己回來了,就不用她們去請了。

誰知周大全看到這一幕,卻還是板著臉說:“過來,給玉潔道歉。”

劉彩雲和周小蘭差點氣死。周小蘭甚至懷疑,姚玉潔才是他親生的,不然他怎麼胳膊一直往外拐,向著外人。

周家成悄悄看了一眼姚玉潔的臉色,見她沒阻止的意思,也沒吭聲。要是他母親和妹妹的道歉能讓姚玉潔滿意,那也算是一樁好事。

見丈夫和兒子都板著臉,一副不道歉不罷休的模樣,劉彩雲隻得硬著頭皮扯了扯周小蘭,然後說:“玉潔,對不起啊,是娘跟小蘭說錯了話。小蘭她也是好心,站在你這邊的,你就彆跟咱們一般見識了。”

姚玉潔撇了撇嘴,沒接話。

劉彩雲看到她這副倨傲的樣子就來氣,要不是周大全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她鐵定破口大罵。

周大全見姚玉潔還是板著一張晚娘臉,心裡也有點不舒服,但他到底沉得住氣,還扯了個笑容說:“玉潔啊,你看,你娘和妹子都知道錯了,你就原諒她們這一回,她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姚玉潔對這個公公的意見沒那麼大,到底出聲搭了一句:“讓家成跟你們說吧。”

說完,她就拎著東西回了房。

周大全三人莫名其妙,側頭看周家成:“咋回事?說什麼?”

周家成的舌尖頂了頂牙齒,有點難以啟齒。可想到最近一團亂的生活,他橫下心來,不敢看周大全的眼睛,快速地說道:“爹,娘,你看我這地方這麼小,咱們一家人住著也挺不方便的,尤其是以後我跟玉潔要是有了孩子,就更住不開了,這眼看就要春耕了,家裡的地空著也太可惜了,你說是不是?”

周大全臉色大變,他已經隱隱意識到兒子要說什麼了。要是以往,他可能就回鄉下去了,畢竟他也一直不想給兒子添麻煩。

但他自己走跟兒子趕他走,是兩碼子事,尤其是他們鄉下的房子已經被燒了,一無所有,無處可去,而周家成分明知道這個事,卻還是要趕他們走,這對周大全而言是個沉重的打擊。

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幾歲,拿著煙鬥的手不停地顫抖。

劉彩雲更是不可置信,嘴唇哆嗦著瞪大眼盯著周家成:“你要趕我們走?”

周家成彆開了臉,沒有吭聲。

但不吭聲就是一種回答了。

劉彩雲傷心欲絕,抓住周家成的手就哭了起來:“你沒良心,我們現在就你一個兒子,你卻要為了一個女人趕我們走。果然,城裡的女人都是妖精,早知道就不同意你娶這個攪家精毒婦的,連公婆都容不下……”

周家成怕屋子裡的姚玉潔聽到,又要跟他鬨起來,趕緊抓住劉彩雲的手說:“娘,沒有的事,我……你彆哭了,我這不是條件有限嗎?我也沒說不管你們,以後我每個月都給你們寄錢回去。”

這是他不少戰友的操作。

但他忘了,周大全老兩口就他一個兒子,周小蘭嫁出去後,兩個老人在鄉下,交通通訊都不便利,身邊一個兒子都沒有,年紀大了,身邊沒個人照顧,怎麼辦?

寄錢有什麼用,劉彩雲想跟著兒子,養兒防老,她生了兩個兒子,到老了卻一個都不在身邊,還不得被人欺負死啊。

“我不要回去,我就這一個兒子,我要跟著你。”劉彩雲直接拒絕了。

周家成有點頭痛,但他沒有跟劉彩雲多說,因為他知道,家裡的事大實際上是他爹在作主,隻要他爹點頭了就沒問題。

所以他對周大全說:“爹,不是兒子不想接你們在身邊奉養,實在是……我的情況你們也看到了,沒你們想的那麼風光。”

周大全也清楚這一點,所以進城後就一直出去打零工,快五十歲的人了,還天天去碼頭扛貨,就是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

而今天周家成為了個女人就要趕他走,著實傷了他的心。周大全吸了一口老煙,閉著眼睛說:“我跟你娘還有小蘭回鄉下可以,不過立恩得留在這兒。你大哥就這一根獨苗苗,他走得早,我跟你娘老了,沒法再照顧他,你這個當叔叔的得擔起這個責任。”

不過一個小孩子而已,周家成一口就應下了:“好,我答應你。”

周大全沒再說什麼,拿著煙鬥沉重地回到了房裡。

劉彩雲見他們三言兩語就這麼說定了回鄉下的事,再也忍不住扯著嗓子哭了出來:“周家成你沒良心,為了個女人連自己的親爹親媽都不要了,我白養了你啊!”

周小蘭也激烈地說:“我不要回鄉下。我們房子都燒了,回哪裡去!”

她回鄉下還嫁得出去嗎?

周家成深吸了一口氣:“我會想辦法的,回頭讓族裡幫忙蓋個房子,再慢慢還錢就是。”

這意思是房子也得他們自己修,劉彩雲錯愕又傷心:“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你被那個小妖精灌了**湯,爹娘都不要了。早知道還不如讓你娶鄉下的媳婦,至少孝順聽話,建安媳婦可沒有要趕他爹娘的……”

這一刻,劉彩雲是真的後悔了。同一個村的,周建安沒在外麵找媳婦,帶著一家老小進了城,什麼事都沒有。隻有他們找了個城裡媳婦,現在要灰溜溜地被趕走了。

“就是,覃秀芳勤快做飯又好吃,還能自己掙錢,哪像這個,說是有工資,可誰見過她一塊錢?回來每天還要咱們家好吃好喝地伺候著,這都還不滿意,非要趕咱們走,二哥你真是被她勾了魂。”周小蘭越想越氣。

屋子就這麼大,隔音又不好,姚玉潔早聽到了他們在外麵的吵鬨,開始還能忍得住,直到聽她們母女倆拿覃秀芳跟她比,她不樂意了,一把拉開門:“覃秀芳那麼好,你們去找她啊,天天賴我這兒乾什麼。”

周小蘭撇了撇嘴:“覃秀芳就是比你好,你自己還吃她做的豆腐乾吃得香香的,天天給她送錢呢。”

姚玉潔錯愕極了:“你說什麼?”

周小蘭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還不清楚覃秀芳的真實身份,立即得瑟地揚起了眉毛說:“就你三番兩次去買豆腐乾,給人送錢的啊。現在是不是跟吞了蒼蠅一樣,難受啊?”

姚玉潔是真難受,她完全沒想到過,自己拿出來打擊劉彩雲母女倆廚藝的那個女人竟然是丈夫的前妻。這不是把她襯得像個笑話嗎?

“我不信,你們胡說的。家成,是不是這樣?”

周小蘭心裡憋著氣,巴不得看姚玉潔崩潰,又開始拱火:“我哥早知道了,而且天天晚上還跟覃秀芳一起上掃盲班呢,現在全家屬院的人都知道,就你不知道。你等著走出去大家笑話你吧!”

周家成怒瞪了周小蘭一眼:“你少說點,閉嘴!”

但周小蘭根本不怕他:“我說的都是實話。覃秀芳就是比她勤快,比她能乾,還比她孝順多了。”

兄妹倆的爭吵姚玉潔完全沒留意,她滿心隻有一個念頭自己最介意的那個女人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而且還天天跟丈夫見麵。姚玉潔實在接受不了,推開周家成就跑了出去。

“玉潔,玉潔,你去哪兒?”周家成不放心,趕緊追了出去。

家裡就隻剩劉彩雲母女。

劉彩雲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抽泣著回到屋子裡,看著悶不吭聲坐在床邊抽煙的丈夫:“大全,咱們就真的要這樣回鄉下嗎?”

周大全心情很惡劣,沒好氣地問:“不然呢?”

劉彩雲知道他一心就隻知道為兒子、為孫子,捂住臉哭了:“人家都說養兒防老,咱們還沒老呢,兒子都不要我們了。你倒是天天為他著想,可他有想過咱們當爹娘的嗎?你看看你肩膀上磨了多厚的一層繭子,他關心過你一句嗎?我算是知道了,我這個兒子是替姚玉潔養的……”

“夠了,你有完沒完。”周大全煩躁地打斷了她的話。

要以往,劉彩雲可能就什麼都不說了,但現在都要被趕回鄉下了,她還有什麼顧忌的。

“你不讓我說,我就偏要說。咱們辛辛苦苦把他養大,為他操碎了心,他一傷了腿,你把咱們家的口糧賣了都要給他治病,可他是怎麼對我們的?明明知道咱們的房子都燒了,回了鄉下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眼看要過年了,還要趕咱們走,你說咱們以後還能指望得了他嗎?”

周大全沉默地抽著煙,不吭聲。

劉彩雲抹了一把眼淚,又說:“連咱們這親爹親娘都不管,你指望他們以後能好好照顧立恩?隻怕等咱們一走,立恩就要被那個惡毒的女人磋磨,天天在家裡做家務帶孩子,吃不飽穿不暖,這一想啊,我心裡就難受啊!”

“行了,你有完沒完,說這些有什麼用?他長大了,主意大了,咱們還能管得了他?”周大全被她說得越發的心浮氣躁。

但要讓他把孫子帶回去,他又不樂意。因為他進城已經看到了,城裡的小孩子七八歲以後都要去上學,以後出來不是工人就是乾部,連姚玉潔這樣的女人也能做老師,領工資,還比他這個扛大包的賺得多。

隻是劉彩雲說的也不是不可能。姚玉潔懶懶散散的,飯都不會做,家裡也不愛收拾,怎麼可能照顧好立恩,該不會以後這些事都是他孫子做吧。

劉彩雲咬了咬牙:“怎麼沒辦法?他不孝順,不管我們這當爹娘的,還有理了,我就不信沒地方說理去!”

這次,周大全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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