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天,乍暖還寒,走出醫院,冷風一吹,凍得劉彩雲瑟縮發抖,被冷水濕透的棉襖貼在衣服上,森冷森冷的,難受死了。
她趕緊加快了步伐往家裡麵去,還沒走到家,她就猛打噴嚏,周小蘭在後麵看了說:“娘,你不會是感冒了吧?”
“死丫頭,咒你老娘呢!”劉彩雲惱怒地瞪了她一眼。
周小蘭趕緊縮著脖子不說話了,母女倆趕回家,到了家門口,正好碰到周家成回來了。
周家成的狀態也不大好,眼窩下一團青紫,嘴角還被劃破了,有道很明顯的紅痕。這顯然是被人打的。
劉彩雲急了,上前拉著他:“家成,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誰打的,是不是姚玉潔他們家乾的,走,咱們去找他們家算賬,想打就打,當咱們家沒人嗎?”
周家成在姚家碰了一鼻子的灰,還被兩個大舅子給揍了一頓,心情相當惡劣,不想跟她提這個:“夠了,討公道之前,先看看你自己這一身吧!”
劉彩雲頭發上、上衣襖子都濕了,臉也腫了起來,這些顯然不可能是她自己弄的。周家成大概猜到她剛才去找誰了。
才挨了一頓排頭吃,都不長記性的嗎?而且他跟姚玉潔還要過日子,她去姚家鬨,不但於事無補,隻會火上澆油。
劉彩雲摸了摸自己的臉,委屈地控訴道:“家成,你不知道覃秀芳那個老娘多野蠻,還是個乾部,文化人呢,話都沒說一句就打我,你也不在,都沒個人幫我。”
周家成心裡苦笑,他在乾什麼?替她挨揍嗎?他上午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麵挨了一巴掌呢。
不想提起秦家人,一提他就覺得羞恥和懊悔。周家成按住額頭,勸道:“娘,你消停點,安生過日子好不好?彆想這些有的沒的了,算我求求你了,行不行?”
“你這是怪我?”劉彩雲不高興地問道。
周家成不吭聲,算是默認了。雖然覃秀芳認親這個事對他的打擊很大,但他好歹有自己的兒子了,若是劉彩雲不瞎折騰,等他轉業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地也能過一輩子。
但劉彩雲和姚玉潔再加上周小蘭,這三個女人就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周家成隻
覺得心累。
劉彩雲見他真的怪自己,委屈極了。她做這些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他,為了他們老周家,怎麼一個個都不領情,看看人家潘沁雯的兒子,都做到營長了,在外麵被老娘訓來喝去,也沒一句怨言。可她呢,為這個家付出這麼多,卻連一句好話都沒換來。
又氣又傷心的劉彩雲抓住周家成胳膊,惱火地數落道:“一個女人而已,比你老娘都重要?我白生養你了,你對得起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養大嗎?姚玉潔有什麼好?說是城裡有錢人家的女兒,可給你帶來了什麼好處嗎?你們倆還不是擠那麼小的一間小房子,他們家再有錢也沒說給你們買個房子,買房還得靠你爹娘。還有姚玉潔,掙的工資不上交,就隻顧著自己買吃的,買衣服,也不做家務,早知道她是這種嬌滴滴的大小姐,說什麼也不讓你娶她!”
周家成也知道姚玉潔不是過日子的人,自己也給不了她想要的物質生活,所以當戀愛的甜蜜過後,兩人爭吵不斷。隻是,這路是他自己選的,當初他標榜要追求自由戀愛,跟封建糟粕了斷,如今才過去一年,他就說反悔,傳出去彆人怎麼想他?
而且孩子都有了,再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呢?
周家成按了按額頭:“我已經娶了她,她也懷了我的兒子,你天天折騰這些想乾嘛?是不是要搞得我再離一次婚,你才高興?”
劉彩雲還真是這個意思,自從她自己有錢之後,她就看不上姚玉潔這種目中無人,完全不把她這個婆婆當回事,還挑撥兒子跟她離了心的媳婦。
“離就離,咱們家有錢,你有出息,離了還能娶個比她更好的。”劉彩雲現在是對姚玉潔一百個看不上。
周家成冷笑:“更好的,誰?覃秀芳?”
劉彩雲點頭:“對啊,她比姚玉潔強多了,爹娘老子哥哥都是當大官的,自己又能掙錢,而且他們家還疼女兒。就算不娶她,咱們也能娶個聽話的黃花大閨女。”
周家成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你臉上誰打的,你衣服誰弄濕的?你都忘了?你還覺得我能再娶她?做什麼夢呢!”
“你怎麼就不能娶她了?她一個二婚的女人,你願意要她就
不錯了。你今天要跟我一塊兒去給他們道歉,表表態,說不定他們就原諒你了。你是不知道,覃秀芳她那個爹竟然是坐小汽車去的醫院,可氣派了。相比之下,姚家一個做小買賣的,算得了什麼!”
劉彩雲現在看到了自己跟秦家的差距,哪怕挨了打,她都恨不起來,因為對方完全碾壓她。
周家成覺得劉彩雲真是瘋了,走火入魔,掉進了權勢和錢眼裡。瞧她這副樣子,要是秦家人想打她另一邊臉,估計她都會將臉伸過去。
周家成不知道他娘怎麼變成了這樣,惱怒地打斷了她的念想:“你死心吧,秦家人不可能會原諒我們的,你就彆去自取其辱了,今天這事還沒給你長記性嗎?也彆惦記覃秀芳了,哪怕她是二婚,就衝她爹,她哥的身份也多的是人想娶她。要怪就怪你們當初為什麼沒把她打發走,嫁出去!”
覃秀芳不進城,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劉彩雲聽他提起以前,也是懊惱不已:“怎麼讓這死丫頭進城了!”要是當初嫁給黃老三多好啊,他們家沾不上光,其他人也彆想了。
“這要問你們自己了。”周家成一肚子火,不想理她,轉身進了屋。
劉彩雲見了,想說什麼,但衣服太濕了不舒服,她趕緊回屋換了一身衣服,然後打算找兒子再說說姚玉潔的事。
姚玉潔這種架子比她還大,一點都不孝順的媳婦不能要,他們這條件,娶什麼樣的娶不到,家成就是想不開,死心眼。
等她到了周家成房裡,就見周家成已經將他下來帶來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哎呀,家成,你這是做什麼?”
周家成將包袱收拾好,抱在懷裡往外走:“我先走了。”
“等等,你不是回家住嗎?你要去哪兒?你難道要去姚家啊?人家姚家兩個兒子,哪會稀罕你,好好的自家不住,去彆人家找氣受啊!”劉彩雲拉著他的胳膊勸道。
周家成心說,這是他想的嗎?誰不想住自己家裡?可這個家,他實在呆不下去了,他寧願去住家屬院,反正沒多久了,他回去就找毛政委遞交轉業申請,儘快轉業到地方,等單位分了房子再將姚玉潔接走。
“住部隊近一點。”周家成還是拿以前
的借口敷衍她。
要真這樣,他乾嘛還回來?劉彩雲拽著他直接問道:“是不是因為姚玉潔的事?你為了個女人,連爹娘,連咱們家都不要了嗎?”
“吵什麼呢?家成,你拿著東西乾嘛?”在外麵溜達回來的周大全一進門就看到母女倆在院子裡僵持不下,立即問道。
周家成淡淡地說:“爹,我先回去了。”
周大全這才看清楚母子倆臉上都有傷:“怎麼回事,你們打架了?”
周家成梗著脖子不說話,劉彩雲在生氣兒子為了個女人竟要拋下父母,也一言不發。
還是周小蘭怯生生地小聲說:“娘是覃秀芳她娘打的,二哥是去姚家挨了打。”
這都什麼事。周大全看著妻兒,氣得說不出話來。
周家成沉默了幾秒說:“爹,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也不看他們,拿著東西就走了。
劉彩雲氣得直抹眼淚:“有了媳婦忘了娘,我白生老二了,我這命真苦啊!”
“夠了,天天哭,嚎喪啊?老子還沒死呢!姚玉潔都懷孕了,你就不能容容她嗎?兒子一回來你就鬨,這下好了,把他氣走,你高興了!”周大全把氣都發到了她身上。
劉彩雲被罵得很不高興:“明明你也嫌姚玉潔不孝順,不中用,現在反倒怪我了!”
周大全被人揭了短,兩眼暴突,抬起手:“你說,你再說?很久沒打過你了是吧。”
劉彩雲頓時不吭聲了,隻在心裡埋怨自己命苦。
周小蘭看著鬨哄哄,吵個沒完的家,又想起了覃秀芳他們一家,同樣是父母哥哥妹妹,怎麼就差這麼大呢!
她也好想做覃秀芳。
***
這邊,司機將車子開到了秦旭然和潘沁雯分的房子前。
這個房子比周家成分的那套房子略大一些,多了個房間,估計有七八十個平米。已經收拾過了,很乾淨很整潔,不過他們原定是下周才過來,還沒有準備,屋子裡空蕩蕩的,隻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其他的什麼都沒了,連床都沒有。
程偉立即說:“參謀長,我去後勤處領家具。”
郝豐說:“我帶你去,我對這邊熟。”
秦旭然沒有意見:“成,辛苦你們了。”
等他們走後,潘沁雯歡喜地
拉著覃秀芳在房子裡轉悠,最後走到主臥說:“這間怎麼樣?這裡可以擺床,側邊這裡可以擺個衣櫃,挨著床這兒放個梳妝櫃,還有窗戶邊給你弄個小書桌,以後寫字看書都有地方。”
這間臥室是主臥,麵積最大,采光也是最好的。聽她的意思是要將這間屋子留給自己住。
覃秀芳趕緊搖頭:不用了,就三間屋,你們住這間,再給秦營長住一間,剩下的做書房和會客室吧。”
以他們夫妻倆的身份,以後肯定會有人來拜訪,沒個地方也不方便。
潘沁雯的臉垮了下來,錯愕地看著她:“你不跟咱們一起住嗎?”
覃秀芳點頭。
潘沁雯抓住了她的手,焦急地說:“你是怕住的地方不夠啊?不用擔心,你哥住宿舍,咱們家住得開呢,他宿舍離家屬區近,天天都能回家吃飯,跟住家裡沒區彆。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去外麵住呢?娘不放心,再說,咱們才團聚,娘也舍不得你,就跟爹娘一塊兒住吧,好嗎?”
覃秀芳有些為難。她有很多顧慮,他們都是成年人了,已經有了彼此的生活習慣和愛好,而且以前他們並未相處過,彼此都很生疏,這樣驟然住在一個屋簷下,可能大家都會不習慣。所以她不想跟他們住一起。
見她這副為難的樣子,秦旭然進來,握住潘沁雯的手說:“算了,秀芳想住外麵就讓她住外麵吧,你十八歲的時候不也離開家,不顧父母的反對,跟我一起去乾革命了?孩子大了,隨他們吧。”
可是,潘沁雯還有話想說,但秦旭然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