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真的嗎?我聽說她還去家屬院裡到處跟人控訴,說沈副團對她不好什麼的,搞得好多嫂子們替她打抱不平呢,要不是沈副團現在住院了,估計嫂子們都要跑來罵他了!”
“我也聽說了,她還跟人說,不怪沈副團,她要真的一點都不怨,至於見了人就拉著哭慘嗎?沈副團遇到她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得虧沒跟她結婚,不然就慘了。”
“哎,沒結婚也很慘啊。沈副團現在腿殘了,聽說治不好了,以後恐怕一輩子都得坐在輪椅上了,好人沒好報,真是太沒天理了!”
覃秀芳在隔壁聽到兩人的對話,如遭雷擊,她連忙提起了褲子,跑出去追上兩人:“你們說沈一飛的腿殘了?他的腿
不是好了嗎?”
她娘明明跟她說沈一飛的腿沒事,她不過是兩天沒來而已,怎麼會這樣?
兩個護士看著她煞白的臉,嚇了一跳,趕緊說:“這個,這個不知道為什麼,三天前突然開始惡化了,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
難道命運又要拐回去嗎?不會的,她的命運明明發生了變化,沈一飛的命運怎麼會還這樣,這不合理!
覃秀芳推開兩個小護士,衝了出去。
兩個小護士麵麵相覷:“她……她怎麼啦?”
“好像是潘院長的女兒,聽說沈副團就是為了替潘院長的兒子擋槍才會受傷的。潘院長的女兒這幾天給潘院長送飯過來,都會讓人給沈副團送一份過去呢!”
“難怪她聽說了這個,接受不了呢。沈副團的腿成了這樣,他們家可不就要一直欠著沈副團嗎?她心裡難受也正常!”
覃秀芳聽到了兩人的議論也無暇他顧,一口氣衝了出去,剛要跑下樓就跟潘沁雯撞上了。
潘沁雯趕緊拉住了她,見她臉色發白,眼睛裡還掛著淚珠,嚇了一跳:“秀芳,你這是怎麼啦?”
“娘,沈一飛的腿治不了嗎?”覃秀芳緊緊拉著她的手仰頭希冀地問道。
這是走廊,人來人往的,潘沁雯趕緊將她往辦公室拉:“你過來,聽娘說。”
覃秀芳木木地跟著她進了辦公室。
潘沁雯關上了門,迅速倒了一杯溫水放到她麵前,然後坐到她對麵,歎了口氣說:“沈一飛沒事。”
“啊?他沒事,可是,我聽醫院的護士議論,說他的腿沒法治了。”覃秀芳慌張地望著潘沁雯。
潘沁雯看著女兒這副失態的樣子,心裡有些酸楚,又有些不是滋味。不想她繼續難受,索性快速說了實情:“他的腿好好的。不是那個伏靜一直纏著他,到處說他壞話嗎?毛政委看不下去,一直勸他接受伏靜。他不樂意,說伏靜並不是真的喜歡他,所以跟毛政委打了個賭……”
“也就是說他裝病來考驗伏靜。他的腿其實沒問題,對嗎?”覃秀芳明白了。
潘沁雯點頭:“沒錯,他的腿好好的,過幾天就能出院了,你彆擔心,娘不會拿這種事騙你。”
覃秀芳鬆了口氣,隻要他的腿沒事就好。
看著女兒如釋重負的樣子,潘沁雯心裡更不是滋味了。她輕聲問道:“你剛才是想去看沈一飛?”
覃秀芳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我怕他想不開。”
聽說他腿治不了,伏靜又拋棄了他,當時她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去安慰安慰他。
“這下知道是虛驚一場,放心了吧!”潘沁雯先安撫了她一句,然後勸道,“他跟伏靜的事現在鬨得沸沸揚揚的,你這時候去看他不合適。不然回頭,等你們在一起了,大家知道他的腿沒事了,有些嘴碎的肯定會說,他是因為你故意設圈套給伏靜。”
這話潘沁雯說得真心實意。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女兒,不想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哪怕是流言蜚語也一樣。
覃秀芳趕緊擺手,很緊張地說:“娘,你誤會了,沒有的事,我,我跟沈一飛就隻是朋友。”
“好,是娘誤會了。你們是朋友,那這時候更不要去看他了,免得回頭彆人誤會了他。而且現在大家都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對他的印象極好,咱們醫院裡不少單身的小護士都蠢蠢欲動呢!”潘沁雯順著這話說,邊說邊觀察她的表情。
這個事不是潘沁雯編造的。現在的小姑娘嘛,崇拜英雄,同情心泛濫,根本不知道一個男人殘疾了意味著什麼,有的還想著去拯救沈一飛,自我感動著呢。
她也想以此考驗,看沈一飛能不能通過這一關,要是他連這一關都過不了,那還是老老實實做他們家的恩人吧。
覃秀芳錯愕地看著她娘,稍許擠出一個笑:“那,那也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嗯,放心吧,醫院裡還有娘呢。他是為了救你哥才受傷的,娘不會讓他有事的,你們今晚不是要複課了嗎?趕緊回去做準備吧,晚上讓你哥安排人送你回去,太晚了就去咱們家睡,千萬彆一個人回去。”潘沁雯不放心地叮囑道。
覃秀芳連忙應聲:“娘,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說完,她拿了昨天的空飯盒放進籃子,先回去了。
***
樓下,沈一飛看到菁菁拿著飯盒過來,馬上反應了過來:“覃秀芳同誌來了?”
菁菁笑著說:“是啊,她又給潘院長和你送好吃的過來了。還是熱的,沈副團,你趕
緊吃吧。”
沈一飛沒有動飯盒,而是突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她知道今天的事了嗎?”
菁菁覺得有點古怪,笑了下:“應該還不知道吧,我想跟她說,但她去了廁所。”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八卦當事人,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說:“沈副團,對不起,我……我不該亂說的,我不會胡說八道的。”
沈一飛咳了一聲:“這是事實,不算胡說八道,我還要謝謝你們替我澄清呢。”
哎呀,沈副團真是太大度了。菁菁第一回遇到八卦當事人這麼好說話的,忍不住誇道:“沈副團,你人真是太好了。”
沈一飛擺了擺手:“你彆誇我了,趕緊去忙吧。”
“那好,我先走了。”菁菁連忙笑著退了出去。
她走後,王博看著放在櫃子上的飯盒說:“那個,副團,幫你把飯盒打開,趁熱吃吧。”
這個覃秀芳同誌做的飯很符合他們家副團的胃口,每次送過來,他們家副團都會迫不及待地打開飯盒,吃得乾乾淨淨的。
王博料想今天應該也是,畢竟解決了伏靜這個大麻煩,他們家副團的心情很好。誰知道,沈一飛卻拒絕了:“放下吧,我的毛巾已經舊了,你去給我買條新的。”
“現在嗎?”王博看了一眼半新不舊的毛巾,心裡狐疑得很,這毛巾還能用啊,他們家副團一向讚成發揚艱苦奮鬥的作風,毛巾總要用到壞了才肯丟,今天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沈一飛不耐煩了:“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
王博看了一眼飯盒:“可你飯還沒吃。”
“我受傷的是腿,又不是手,不知道自己吃嗎?”沈一飛白了他一眼。
王博不敢再多言,趕緊跑去買毛巾了。
他一走,沈一飛就拿起紗布把右手包了起來,見人還沒來,他猶豫了一下,拿了個蘋果削了起來。
櫃子上有兩個蘋果,是彆人探望他送的,現在是春天,蘋果可是個稀罕物,很難弄到。
他認真地削了一個,然後將蘋果用刀切成小塊,放在櫃子上乾淨的碗裡,再將刀丟在一邊,等著覃秀芳過來。
第一天他進醫院的時候,她明明陪著他做了手術,後來卻不來了,分明是避
嫌。如今知道他跟伏靜沒關係了,那總得來了吧。
沈一飛算得很好,可惜千算萬算,就是漏掉了潘沁雯這個變數。
他伸長脖子,盯著門口,望眼欲穿,不知過了多久,門忽然被推開了,沈一飛眼睛一亮,結果進來的卻是王博。
“你倒是挺快的。”沈一飛氣惱地說。
王博沒聽出他語氣裡的不爽,撓了撓頭,氣喘籲籲地說:“我怕你這裡沒人照顧……誒,副團你的手怎麼啦?切到手了嗎?你還沒吃飯啊?那我喂你吧!”
“誰要你喂了!”沈一飛瞪了他一眼,利索地解開右手上的紗布,拿起飯盒打開吃飯。
王博看著他好端端的右手,納悶極了。他手明明好好的,乾嘛要纏紗布啊,害得自己以為他是削蘋果傷到了手呢!
***
晚上,覃秀芳去了夜校上課。
幾天過去了,城裡已經平靜了下來,又恢複了往日的喧囂。不止夜校複課了,掃盲班也於今天晚上重啟,不過上課的地點隔了幾百米。
覃秀芳拿出本子和筆,坐在最前麵,認真做筆記。成年人,沒有那麼多時間,不可能像小孩子一樣,小學上幾年,中學再上幾年,一上就是十年的課程。
夜校的課程安排得非常緊,一晚上教授的內容頂得上小學好幾天的課程,不認真做筆記,課後複習消化,很快就會跟不上。
課間休息的時候,覃秀芳都沒出去透氣,留在教室裡,繼續抄筆記,把自己不會打了個圈,準備明天去醫院的順道再問問她娘。
忽然,米嫂子跑了進來,敲了敲桌子說:“秀芳,外麵有人找你。”
誰會在這裡來找她啊?覃秀芳納悶了,她怕是男同誌,自從她跟父母相認後,找她搭話的男同誌明顯變多了。
“是誰啊,你認識嗎?”覃秀芳問米嫂子。
米嫂子搖頭:“不認識,是個怯生生的小姑娘,看起來十六七歲的樣子,穿得挺樸素的,樣子很靦腆。”
聽說是個小姑娘,覃秀芳鬆了口氣,起身說:“那我出去看看。”
她走出教室,看到了站在台階上兩隻手絞在一起的姑娘,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但覃秀芳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她走近,小姑娘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又飛快地
低下了頭說:“秀芳嫂子……”
聽到這個稱呼,覃秀芳馬上想起她是誰了:“你是周建安的妹妹,周春花吧,彆叫我嫂子了,叫我秀芳姐就行了,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進城之後,大家都發生了變化,這個周春花也長不例外。覃秀芳以前跟她來往不多,一時半會竟然沒想起是她。
周春花見覃秀芳似乎挺好說話的樣子,抬頭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說:“那個,秀芳姐,我想問問你有掃盲班的筆記嗎?我想借來抄抄,我哥的字寫得太潦草了,有的字還寫錯了,我怕搞錯了,他說你的字寫得很好,我就想借你的抄一抄,過兩天就還給你。”
這樣的小事,覃秀芳沒理由拒絕:“好啊,不過我今天沒帶來,你明天晚上來找我吧,我到時候給你帶過來。”
周春花沒想到覃秀芳這麼乾脆就答應了,感激極了,不停地說:“謝謝你,秀芳姐,你人真好。”
“小事而已,不必客氣,天黑了,趕緊回去吧,我還有一節課,要上課了,我進去了。”覃秀芳笑著說。
“好的。”周春花笑了笑,等覃秀芳快進教室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大聲喊道,“秀芳姐,秀芳姐,你等一下。”
覃秀芳回頭,看著她:“還有事嗎?”
周春花捏著衣服不好意思地說:“秀芳姐,前陣子清明節,我跟我娘回去給我爹和爺爺奶奶上墳,聽說了一個事。”
“什麼事,跟我有關嗎?”覃秀芳耐心地問道。
周春花點點頭:“村裡人都說你燒死了。”
說這話時,她疑惑地看著覃秀芳。
覃秀芳大大方方地任她打量:“我聽劉彩雲他們說過,好像我走後,周家發生了火災,房子燒了,估計他們是以為我還在裡麵,所以被燒死了吧。”
“對,就是這樣的。”周春花的兩隻手絞成了麻花狀,“然後我聽說,過完年沒多久,有個穿軍裝長得挺白的年輕人去了咱們村子打聽你,聽說你被燒死後,那個人表現得特彆傷心,還挖了以前你住的房間的土,重新在後山給你立了一座碑。大家都猜測,他可能是你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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