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的衣裳,如期趕製了出來。她本以為這回去登山,會同姊妹們一起,可誰知還不到重陽,邢老太太就鬨著要家去了。
賈母一再挽留,邢老太太隻是不肯。又道:“這三不五時的來打擾,我倒是厚著臉皮不怕人說道。隻是家中一直無人打理也不是個法子,我那的人又不跟你家似的,各個都受了訓練,隻怕沒主子在家,還不知怎麼懶怠呢。”
賈母一聽也是道理,好歹那邊是邢家祖宅,邢家大大小小的兒女嫁人的嫁人,當差的當差,行商的行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隻留些下人也實在不妥。
她也不好多勸,隻道:“可你一人在那兒也不是長久之計,無人照顧你,我也放心不下。”
邢老娘笑道:“既如此,你也讓我享受享受膝下承歡的樂趣如何?那幾個小的,也從未去外祖家玩過,不如同我一道去了,好歹伺候我些時日,也讓我此生無悔了。”
賈母頓時愣了愣,心裡有些猶豫。
要說讓外孫女去外祖母家小住,並不是什麼有違體統的事兒。但這一下子都帶走了,自己這裡倒無所謂,兒媳婦那裡過得了關麼?
老大家的雖平日裡忙碌,可從來對兒女都是一心嗬護管教,看得很緊。邢老妹這脾氣,真帶著一群姑娘們每日玩耍,老大家的隻怕不肯。
賈母倒是肯放人的,可就怕邢霜不放。但總不能不給邢家妹妹一個麵子,隻能笑著道:“這有何難,除了大丫頭要待嫁,不便隨你過去,其餘幾個都過去陪你就是。隻是好歹也要問問她們的母親,不然反倒說我這老婆子拆散人家骨肉不是?”
邢老娘一聽樂了:“你叫她來,她敢不放人,看我怎麼收拾她。”
賈母都有點同情大兒媳了,隻得派人把邢霜叫到仙鶴堂來,將事情說給她聽。
邢霜聽完果然不樂意了,對邢老娘苦勸道:“娘這是何苦,要真真是悶得慌,就繼續在家裡住著,老太太也不會趕人。這幾個小的,從未出過遠門。一時間讓她們去金陵伺候您,彆伺候不好,還得您操心她們。”
邢老娘板著臉道:“怎麼,舍不得女兒?你不儘孝就罷了,還教著小的也各個如此不成?”
賈母一聽這高帽子一戴,兒媳婦隻怕是不得不從了,趕緊打圓場道:“老妹妹言過其實了,老大家的素來孝順,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罷了。這樣兒,今兒這事兒我做主了,就讓幾個姑娘陪你回去,耍上一道。待得了閒,你再送回來就是,萬不可動怒。”
邢老娘哼了一聲,白了自個女兒一眼,罵了句:“白眼狼。”
邢霜一臉的委屈,看了看賈母,賈母見她這可憐樣,心裡極是心疼,自己這邊哄好了邢老妹妹,待她離開了,這才勸邢霜:“她那脾氣向來如此,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且又是你自個母親,切勿因此跟她置氣。”
邢霜抹了把委屈的眼淚,可憐巴巴道:“老太太說的是,隻是幾個姑娘打小就在我身邊長大,從未離過家,也不知去了金陵會不會出什麼紕漏。我不過心裡擔心她們伺候不好母親,又不是真的不肯儘孝。”
賈母歎道:“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今兒這事兒,確實讓你受了委屈。快把金豆子擦了,莫讓人看了去。”
邢霜抹了淚,又跟賈母說了兩句,這才回了清遠居。直到進了上房,她這才瞬間變臉,咧著嘴無聲的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