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賢妃冷笑,垂著眸子沒有說話。
陳嬤嬤又道:“也請皇上站在娘娘的立場上想一想,自己進宮十幾年,還替皇上生下了公主,可皇上待娘娘是什麼樣的?任哪個新人入了宮,都可以受到皇上不同程度的寵愛,可娘娘呢?娘娘做了十幾年的賢妃,皇上連句話都懶得與娘娘說,換做是皇上,心情又如何?”
趙譽嗤笑一聲:“原來賢妃做了這麼多害人的事,卻是朕錯了?”
鄭玉屏替趙譽鳴不平:“這有什麼不平衡的?皇上喜歡誰,不喜歡誰,還要看彆人的臉色不成?自己不思如何更好的奉君,卻把錯處都怪在彆人身上?若是後宮人人如此,豈不天下大亂?這樣的人還管著後宮的人和事兒,真真是笑話!自己的德行都不好,拿什麼來叫人信服?”
夏賢妃冷聲道:“鄭貴人,你放肆!本宮此刻還是賢妃,你位分低微,這裡可有你說話的地兒?”
鄭玉屏住了嘴,隻是眼睛憤憤地盯著夏賢妃。
夏賢妃轉過頭來望著趙譽:“皇上,陳嬤嬤被屈打成招,自然人家叫他說什麼她就說什麼,這種話不足作為指證妾身的證據。妾身多年來與世無爭,皇上都是瞧在眼裡的,便是皇上不信妾身,也該信太後娘娘的眼光。妾身是太後娘娘親自接進宮的……”
“不錯,人是本宮接進來的,可本宮沒有叫你禍害本宮的孫女兒!”
外頭,太後的聲音中氣十足,一麵說一麵跨步走了進來。
夏賢妃有些意外,她叫人去請太後,但她的宮門被守著,下人根本沒機會出去。太後卻是怎麼知道的?
太後緩緩跨過門檻,夏賢妃看到躬身立在太後身後的,是黃德飛。他已將審問出來的結果都告訴了太後。此刻,太後看過來的目光是失望中帶著恨的。
她確是太後的外甥女不假,可光華卻是太後的親孫女。她叫人把光華引導成這個樣子,一次次的害宮中的妃子們沒了子嗣,太後又豈會原諒她?
趙譽親自過來扶著太後坐了。
黃興寶又把小崔子等幾個人提上前來一一細數罪狀,之後,大殿中靜得落針可聞。
趙譽沉默良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來,等著他說出決斷。
夏賢妃緩緩站起身來,“皇上,這起子小人都被人收買了,您可不要被他們蒙蔽了眼睛。連徐嬪的雪兒都是妾身帶大的,妾身不是那樣的人。”
趙譽冷冽的目光看向她了,這是最後一次他看著她。專注的,熱烈的視線,哪怕那眸中的情緒分明是恨,卻叫她的心臟不受控製的劇烈跳動起來。
她從小就愛慕他。為了得到陪在他身邊的機會,她一直百般奉承自己的姨母太後娘娘。終於如她所願她來到他身邊了,可她過的是什麼日子?她又曾得到過什麼?
趙譽開恩肯給她一個孩子,每每接觸了一下就飛速起身叫水沐浴。他厭惡她厭惡到了骨子裡。她眼睜睜瞧著,心裡明鏡兒似的,可是隻要他還肯虛偽地對她笑笑,她就覺得值得。
慢慢的,這份深情被磨滅在長久的冷落孤寂當中。她活得像個影子,沒人在意的影子,空頂著賢妃的位分,卻從沒得到過賢妃該有的情分。
於是她心裡失衡了,她不想再做個透明人。這棋子一步就是好幾年,她終於盼到蘇皇後溫淑妃這些擋在她前麵的人一個個地倒下了,她以為終於能迎來屬於她的時代。可不成想,很快的,那個剛進宮不久的蘇婉柔就一躍跳到她的頭上去。
她算什麼?一個笑話嗎?
鄭貴人周貴人這些人哪個不是在背後嘲笑她?她憑什麼要忍受這樣的待遇?
趙譽歎息一聲。
他的指尖不耐地敲著扶手,顯示他此刻的急躁和不悅。
“不必再說了,夏青珣。”
他喊她的名字,卻是在這樣的情境下。
夏賢妃站得筆直,定定地立在那兒等候他給他的判決。
黃德飛去祥福宮傳她那刻,她就已經預知了自己的結局。如果不是被捉住了把柄,趙譽瞧在太後和兩個公主份上,也不會這麼急切地連夜就要傳她過來問話。
也不是問話。他根本懶得聽她辯解自證清白。
趙譽垂了眼,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像吹滅的燭火,把她身上僅餘的一絲溫暖也帶了去。
“賢妃夏氏,心思歹毒,蒙蔽帝女,謀害皇嗣,陷害妃嬪,朕不能姑息。”趙譽微揚起臉,令道:“賢妃今日起,褫奪封號,降為庶人,即刻押送宗人府,詳細審問,從嚴發落!”
夏賢妃身子輕輕搖晃了下,她勾起嘴角,淒絕地笑了起來:“皇上,您連句辯解,都不肯聽青珣說嘛?”
趙譽厭惡地彆過頭,扶著太後緩緩站起身來。
夏賢妃在後追上,大聲喝道:“皇上!是您負了青珣!若不喜歡,何必接青珣進宮來?何必在那年的家宴上頭,對青珣露出那樣的笑容。青珣這輩子最錯的事,不過就是愛上您了!那些個女人和孩子有什麼了不起?皇上!!皇上,青珣等了您十幾年了!青珣也早就累了。皇上真可笑,愛您的人您不要,您會後悔的,您一定會後悔的!!琰貴妃蘇氏的心思根本不再您身上!連光華都知,她心裡,她心裡……”
她的話沒說完,趙譽陡然回過頭來,一腳踢起身前鄭玉屏案上的茶盞朝夏賢妃麵門擊去。
夏賢妃痛呼一聲,杯盞在她唇上碎裂開來,隨著鮮血一同湧出的,還有她被敲碎的牙齒和茶盞的碎瓷。
她聲音淒厲的呼叫著,被黃興寶叫人拖了下去。
太後終是不忍心,瞧了眼夏賢妃的模樣,就仰頭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