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山海行(18)(2 / 2)

黜龍 榴彈怕水 10669 字 9個月前

“是……是害怕。”

“怕事敗?”

“對。”

“那其他人他們不怕事敗嗎?”

“……”

“他們昨晚上定策的時候不怕事敗嗎?一群屯田兵!”紀曾說到這裡,不由攤手大笑,聲震花廳。“一群屯田兵,你要說目光短淺、不敢擅動,順著原本的方略守城,那是尋常;害怕了投降,也屬於尋常;一咬牙,晚上突襲一次試試看,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詐降嘛……詐降也不是不行,可要拚上性命來詐降,憑什麼啊?黜龍幫給他們灌迷藥了嗎?!恕在下不能理解!”

“紀將軍!”劉屯長曉得局勢完全不好,隻能等對方說完努力來言。“主要是韓二郎威信了得,然後他本人又一意如此。”

“最不可能一意詐降的就是韓二郎,他憑什麼要拚了命來詐降?!”紀曾忽然變色發作。“你今日說第一句話,我便認定你在說謊!隻是不曉得你為什麼說謊,再加上這是軍事,是前線,不得不防,才聽你廢話的!後來知道你是妒忌韓二郎得權,那黃屯長逃出去,便一字一句懶得聽你了!”

“紀將軍,妒忌是真的,但詐降也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對方態度明顯,劉屯長徹底無奈,隻能哭泣懇求了。

“韓二郎,我已將城內事儘數托付於你,此事你來決斷!”紀曾懶得理會對方,隻看向了韓二郎。“你說,此人是生是死?”

劉屯長還想說話,聽到這裡,卻又隻能看向韓二郎,麵露最後之期冀。

韓二郎沉默片刻,迎上對方目光:“若是這都能放過,未免顯得在下裝腔作勢,籠絡人心……我以為此人當死。”

劉屯長徹底崩潰,當即大嚎。

而紀曾隻是一擺手,自有人將完全失控的劉屯長拖了出去,隻在外麵院中輕易斬首,並迅速將首級奉上展示。

花廳內早已經無人敢出聲,紀曾這才招手示意,讓眾人入座飲酒。

唯獨經此一事,上下頗有些不安,但紀曾也懶得理會,隻讓韓二郎入座,然後招呼眾人飲酒,這才漸漸緩和氣氛……當然,也是韓二郎本人也格外知機,凡上一菜,必先自用,凡取一酒,必先自斟。

唯一的隱患堵住,七太保方才難得放鬆,再加上韓二郎委實妥當,言語投機,以至於漸漸酒酣耳熱起來。

就這樣,一頓飯用完,並無差錯,而就在眾人離開縣衙後片刻,韓二郎複又被召回,入了縣衙後院。

“韓二郎,我問你件事情……”七太保此時正在榻前喝茶,見到來人方才放下杯子。

“紀將軍請講。”韓二郎俯首行禮,身形卻有些搖晃,似乎是之前喝酒喝多了,修為又不能避酒的緣故。

“不必這般謹慎,隻是隨意問問……你說,黜龍幫大兵團相隔幾十裡,會來奪回此城嗎?”紀曾認真來問。

“應該不會。”韓二郎抬起頭來,麵色果然酡紅。

“怎麼說?”紀曾追問不及。

“上頭的事情我們城裡肯定不知道,但上次戰後,那邊魏玄定匆匆給發了黃屯長暫署頭領的文書,卻不提援兵,顯然是不準備將此城作為什麼必守之地了。”韓二郎也認真作答。“正是因為如此,大家才多了兩分投降的念頭。”

“那估計真有大戰。就是從此城到平原城之間的曠野上了?”紀曾連連頷首。“畢竟,黜龍幫以野戰結營堅固,善用壕溝土壘,陣型緊密出名……尤其是長槍大陣。”

“應該是如此。”韓二郎點頭道。

“我之前就猜想如此,說起來還是今日那劉屯長讓我堅定了這個念想。”紀曾沉思片刻,忽然笑道。“若黜龍幫將此城劃為最後防線,怎麼可能沒有後手?那他無論什麼立場,又何必有今日這一出?”

話到這裡,紀曾認真看向韓二郎,言辭誠懇:“今日委屈你了。”

韓二郎笑了笑,卻扶著額頭來對:“軍務嚴肅,紀將軍何必在意?倒是我,酒水烈了些,又喝的太多了,此時委實難以支撐。”

紀曾複又大笑,擺手示意,讓對方下去了。

接下來,紀曾又喝了幾杯茶,等了隨自己入城的幾位隊將前來例行彙報,確定他們下午入城後對倉城、縣衙、主乾道、與一處城門樓的把控妥當後,到底是最後一點心思都扔下,安心休息去了。

不過,七太保躺下後,頭腦漸漸暈沉,對什麼動靜都敏感好奇,口舌也漸漸發乾發麻……這明顯是喝酒喝多了的症狀……於是忍了一陣子後,隻恨自己多日緊張,反而今日貪杯,便複又起身喊茶水。

結果喝了幾杯,心中微動,卻不敢再多喝,乃是重新喚起親衛,往外麵去打井水,井水送到,灌了一氣,腦袋口舌沒好,反而又肚子不舒服了。

到這裡,七太保徹底無奈,半是尷尬半是警惕的躺回了榻上,然後強忍著些許不適,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大約隻閉眼了半個時辰,覺得醉意越來越濃,但這種醉意非但沒有使人進一步沉入睡眠,反而帶起了越來越明顯的不適感,至於忽然一個口乾,便又睜開了眼睛。

到此時,紀曾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或者說,隻是有一丁點的懷疑,這是因為飲酒加自己自作自受飲下涼井水,跟眼下的症狀太對路了,再加上韓二郎喝的比他還多,以及剛剛辨析過的“詐降風波”,委實讓他不願意導向那個懷疑。

但是,當這位凝丹高手,嘗試以真氣運行肺腑,稍微導出些酒氣的時候,卻忽然驚訝發現,他四肢內裡的經絡不知何時漸漸麻痹,甫一用力,便肌肉痙攣、心跳加速,口舌麻痹更是隱隱傳導到了臉頰上。

這個時候,七太保哪裡還不曉得,自己果然是中了毒。

但他耳聽著外麵還算是安靜的夜晚,卻隻一意運行真氣,維護臟腑、衝刷經脈,希望壓下體內之毒私下回歸部隊再論其他,根本不敢聲張,乃是生怕一聲喊叫,反而會驚破這個夜晚,引起什麼天大的動靜來。

過了一陣子,腦子漸漸沉重紀曾一時間更是隻剩下一個念頭還在不停盤旋,那就是自己到底是如何中毒的?

茶水是不容易下毒的,也不穩當,似乎很明顯是今日晚宴酒水有問題,但修為比自己還低的韓二郎喝的比自己還多,這又算什麼?

所以,是哪裡?怎麼中毒的?

總不能是井水嗎?

偏偏腦袋昏昏沉沉,根本無法思索清楚。

這是二月中旬,雙月都已經亮了大半,城內城外,地麵都被月光衝刷的乾乾淨淨。同一時刻,縣衙西南麵倉城南部屯田軍駐地,月光下,幾名屯長正圍著一人,麵露憂色。

被圍這人,此時正在灌著一碗生雞蛋,努力咽下後,幾乎是瞬間便忍耐不住,哇的一下又吐了出來。

幾位屯長被濺了一身,當麵那位鐵裲襠更是被染了黏黏糊糊一大片,卻無人躲閃,反而隻是盯著對方。

而待後者抬起頭來,月光照耀下乃是一張蒼白到極致、明顯肌肉抽搐的臉,卻果然是韓二郎。

韓二郎喘息數次,勉強緩住身形,再來看周圍幾人:“不要猶豫了,紀曾與我前後喝的酒,現在卻沒反應,不可能是避開了毒,而必然是毒性發作起了效用,隻是不敢聲張或者不能聲張罷了,我現在……現在不能動彈,諸位當速速按計劃攻殺各處,先集中取城門和縣衙……隔斷內外,賺了紀曾,然後再徐徐圖內外……黃……黃屯長見到動靜,必然會從外麵攻擊,牽扯敵營的,你們……隻……隻告訴下麵兄弟,是幫內……幫內援軍。”

其他人都不吭聲,隻盯著韓二郎喘粗氣,因為後者說到最後,已經多次打起寒顫,幾次咬住牙關停頓,分明是自行用舌頭頂開來說話的。

而韓二郎見狀,再度壓住了胃部的不適,用舌頭頂開本能發緊牙關,冷笑了一聲:“一條命而已,諸位何必在意?!紀曾這人,包括整個官軍,之所以中計,說到底,骨子裡就是覺得我們一群屯田兵不會拚命罷了,卻不知道,我們就是要與他們拚命!而且要拚個你死我活!諸位速去,今日我韓二絕不會死!死的隻是他紀曾!”

幾位早已經披上鐵裲襠、戴上頭盔的屯長見狀,再不猶豫,各自轉身便走。

須臾片刻讓紀曾難以接受卻已經有了預料的一幕出現了,外麵火光一片,四麵八方喊殺聲一起大作,最近一聲更是清晰入耳:

“紀曾已死!幫內援軍到了!韓二郎有令殺東都賊呀!”

(本章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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