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訊頻出。
科研人員們從全國各地往金銀灘原子|城遷移,大家上下一條心,鉚足勁要完成兩年規劃,要爭取在1964年國慶期間炸響華國第一顆原子|彈。
終於。
1964年6月6日。
九所領導下達命令,要進行全尺寸原子|彈模型裝置爆|轟試驗,這次實驗非常關鍵。比如,所用炸|藥構型、雷|管同步和真正原子|彈一模一樣,唯一不同是裂變材料被代用材料所取代。
這次實驗是一個裡程碑,幾乎是間接決定了原子|彈炸響日期。
換句話來說,這就是模擬真正□□爆炸。
實驗開始前。
原17號工地同事們都在開心地聊著天。
張曉夏笑著問:“你們說,等下美軍軍機會不會飛到我們這?”
自打華國原子|彈研究排上日程,美軍軍機就頻繁出入大西北上空。
老秋笑得嘴都咧開:“怕什麼,羅泊布之前不是捅下來一個U-2飛機?要是來我們這了,正好也捅下來研究研究,阿.....呸。”
話還沒說完,老秋手心裡就多了一顆牙齒。
大家哈哈大笑。
“老秋啊,你還正值壯年,怎麼就開始掉牙齒了?”
老秋才30出頭,正是風華正茂時候,可一口好牙齒就因為核|輻射,掉了好幾顆。
見大家取笑,老秋惱得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地跺腳,“管兵你還說我呢,你也不瞧瞧你那掉頭發,都快成禿子了!”
看成功把老秋逗氣,大家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嚴景山就在一旁看著他們笑,高強度工作讓他病痛猶為明顯,每到這個時候,他就看著鬨騰晚輩們,年輕生命力,能讓他勞累心好過許多。
“你們在聊什麼呢?”岑渺接到任務命令,此刻也趕到現場,等會爆|轟實驗,她早已經報名參與插雷|管。
杜康成坐在一邊,他還在計算最後爆破數據,看到大家鬨騰,他難得笑著搖了搖頭,邊咳嗽邊回答。
“在聊老秋一口牙。”
岑渺給杜康成遞了杯水,視線從大家身上收回,臉上也是帶著笑:“數據怎麼樣?”
“快了。”杜康成喝了口水,然後將搪瓷缸放地上。
岑渺站在不遠處地方,看著大家開心地鬨騰。
他們會掉牙齒、會掉頭發,都是因為和輻射源過於接近,雖然大家會穿戴防護服,但因為要觀測鈾核裂變材料,太過於精細。
戴防護鏡和口罩,往往會影響他們觀測。
他們又一個個地急於將原子|彈研發出來,所以總會將護目鏡摘下。
長久以來,他們身體還是受到了影響。
“下次還是得提醒大家注意穿戴防護服。”
岑渺確實很擔憂,輻射源影響可大可小,身體強壯點可能會掉牙齒,可身體弱同誌呢?他們能不能承受住這個核|輻射?
杜康成聽到這,抬起頭,困難期過去他臉上稍微有了肉,眼神也更有了光彩。
“彆說了,實驗室內第一個脫防護具就是你。”
“哪有!”
岑渺淡笑反駁。
這時,嚴景山站起來,說了一句:“可以開始了。”
岑渺神色當即嚴肅,她扯了扯軍服下擺,囑咐杜康成,“等會要是插雷|管時候爆了,記得幫我把坑挖深一點,金銀灘草原野獸多,彆到時候給我翻出來。”
杜康成病弱慘白臉上終於有了笑容:“放心吧,就算我沒力氣刨坑,17號工地同誌們都能為你刨個又深又大坑。”
張曉夏聽到這,趕緊呸呸呸:“烏鴉嘴烏鴉嘴,阿苗肯定沒事!”
爆炸實驗前,要插雷|管,這是在本就危險工作中,更加危險一項。
杜康成雖然這麼說,但看到岑渺往場中去,他還是扶著桌子站起來,麵色充滿了凝重。
一晃幾年過去。
他們這批人剛認識時才二十五六歲,歲月在每個人臉上都留下了痕跡,所有人都變了,岑渺卻好像什麼都沒變。
她穿著軍服身影比任何人都挺立,組裡危險工作,她永遠是第一個上,縱使她麵臨著生命危險,白皙臉上神情也淡定以往,無懼無畏。
在場人都緊緊屏住呼吸。
岑渺聚精會神,她屏住氣將那根極其細雷|管插入特定位置。
哢擦一聲輕響。
現場安全無恙。
她抬起頭,衝後麵擔心她同事們笑了笑。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引爆很快開始。
老秋如臨大敵,旁邊放著觀測數據儀器,他負責捕捉此次數據關鍵物質——中子脈衝信號。
隻有十幾秒功夫,老秋按下快門迅速捕捉。
很快,照片出來。
老秋迅速將照相底片從示波器中取出,送到總廠衝洗。
衝洗出來底片,能夠看到清晰中子脈衝信號!
這也就是說明,按照這條路走下來,原子|彈一定能成功爆炸!
張曉夏開心地摟著岑渺直蹦直跳,“太棒了,我們馬上就能夠看到原子|彈炸啦!”
喜悅感染著221工廠科研人員們。
他們明白,中國第一枚爭氣彈炸響,即將提上日程!
*
岑渺看著開心同事們,微微一笑,臨走時,細心地將房間門關上。
她沿著廠房路走到了草原上。
這時,身後一道遲疑聲音叫住了她。
陌生又熟悉。
“岑......岑姑娘?”
岑渺回眸,見到卻是已經十多年未曾見過任景明,因為看著岑渺,十分不可置信,然後興奮地走過來。
“太好了,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
岑渺也非常驚訝。
兩個人找了個安靜地方。
“當年,你一番話對我影響很深。”任景明想起當年往事,笑了笑,“你說沒錯,國需要重器守護,長沙城淪陷,炮火在我麵前轟死老百姓時,我幡然醒悟。”
此後,任景明毅然決然投入了物理行業。
岑渺微一笑:“所以,我們才能夠在這裡遇見。”
任景明沉默了會兒,他才問:“你回去見徐教授了嗎?”
岑渺笑了:“剛回國時候,那段時間在九所,去見了他,但後麵就沒見過了。”
任景明愣了一下。
明白是岑渺參與機密工作之後,為了保密性不能外出回家。
他苦澀地笑笑:“我也許久沒有回去看我妻子和孩子。”
兩人聊了會兒,嚴景山就站在後麵看著他們微笑。
任景明看出來他是找岑渺有事,便笑著告辭。
嚴景山雙手背後,眼睛裡含著溫和光,打趣地說:“剛剛插雷|管時,手抖沒有?”
岑渺眉眼彎彎,笑了:“哪能啊,我就是想讓杜康成放鬆下,我平時攬一堆磚頭手都不會抖。”
嚴景山哈哈大笑。
一時間大草原上都是他中氣十足笑聲。
“我看過你論文,在國外時,那些權威核|物理教授對你讚不絕口。科學界在等著你大放光彩,你放棄大好前程,選擇黯然退出國際大舞台回到祖國。後悔嗎?”
後悔嗎?
岑渺笑了笑,“嚴老師,這話應該我問您。”
“您在國際上是出色核|物理科學家,三次錯失諾貝爾。最後一次,您馬上就能夠拿到獎,祖國一封電報,卻讓您義不容辭地趕回來。您後悔嗎?”
可以這麼說,如果嚴景山願意再多等一段時間,那諾貝爾學獎一定會署上他名。
這是板上釘釘事。
可他沒等。
而是選擇回國。
從此隱姓埋名,那個名聲響亮嚴景山退出國際科學界視線,取而代之隻有一個名不見經傳‘嚴山’。
嚴景山笑了,滿是皺紋眼睛裡飽含著溫和光,視線看著前方。
在那前麵,堆著一個個小墳包,那些都是因為研發原子|彈逝世戰友。有修建基地工程兵,有發生核事故毅然衝在前麵技術人員。
在這片土地裡,埋著都是為國奉獻熱血。
“不後悔,我畢生所願就是看到祖國強盛。獎項是個虛東西,我不想流芳千史,我隻想國有重器。”
已經是八月天,金銀灘暖和了不少,冰冷風雪過去,一陣暖風吹來,風將她額前秀發吹起。
岑渺眉眼彎彎,笑了笑。
“是啊,我也不後悔。”
能為華國獻身國防事業。
能與一幫無名英雄共事。
她不後悔。
這批科學家,用熱血寫出來隻有兩個字——愛國。
時間推動著曆史滾輪。
1964年9月底。
已經到了預定炸響原子|彈日期。
全國原子|彈部件裝載在車上,分批運進了羅泊布,在這技術人員將會進行最後一次完整組裝,然後運上發射台。
岑渺在這碰到了江拯。
彼時,江拯帶著技術人員剛從地下爆破室爬上來,他看到前麵靚麗身影時,當即反應一愣。
自從原子|彈機密開始,他和岑渺就被調到不同地方,平時隻能寫信問候,但卻不知道對方在哪。
一個技術人員看到岑渺,再看江拯神色,還有什麼不明白,他連忙打趣:“江同誌,你先過去。”
江拯這才丟下同事,向岑渺走過去,邊走他邊整理衣服。
他剛剛開口,還未來得及敘舊,就有另外一個部門同事焦急喊他,說是出了點小麻煩。
江拯滿臉挫敗。
岑渺微笑看他:“你先去吧,咱們認識十幾年了,還怕沒時間敘舊?”
“那我們回頭再聯係。”
江拯邊走邊回頭,眼眸緊緊盯著岑渺臉,想把她模樣刻進心底。
他們.....真太久沒見了。
等到這次任務過去,他一定要好好對岑渺說出內心想法。
原子|彈發射迫在眉睫。
5000多名工作人員,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緊張地檢查著每一個環節。
就在爆炸前夕,原子|彈一個部件出現了一個小小問題。領導人員立刻停止了所有部署。
岑渺剛進實驗室門,發現室內氣氛凝重無比。
“怎麼回事?”她皺了皺眉,有些不明白同事們怎麼個個表情都苦悶無比。
張曉夏過來,遞過來一張數據表,憂心忡忡道:“有個部件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