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2 / 2)

花媚玉堂 九斛珠 5842 字 3個月前

這場景讓梁靖有些恍然。

想起去年三四月裡,他假托重傷住在謝家,她晚飯後散完步,偶爾會去看他。也是這樣的夜晚,風吹得更和暖,謝家廊下燈籠熏暖,她站在院裡甬道上,兩隻手負在背後,盈盈笑意裡藏著狡黠。

而此刻,她身量長高了些,那氣質也稍有不同。

添了幾分女官在深宮行事數年的端莊靜婉,卻不像那時心機深藏,或許是謝鴻夫婦都還健在的緣故,她眉間不見愁苦,隨意把玩手裡一支玉毫時,倒有慵懶情態。

像是春風拂過,嬌憨少女添了女人的韻致,畫卷般誘人細品。

梁靖腳步稍頓,隔窗將她看了兩眼,才硬生生挪開目光。

走進屋裡去,側間燈火通明,她仍站在窗邊,斜靠著窗坎,“這麼晚了,梁大哥還不歇息?”她將桌上那盤洗好當夜宵的果子往前推了推,“剛送來的,嘗嘗麼?”

梁靖方才忙得腳不沾地,水都沒喝一口,見了倒有點犯饞。

想伸手去拿,卻忽然被叫住。玉嬛看著他微微蹙眉,有點嫌棄的模樣,“還沒來得及洗手吧?”見他頓住,心中便是洞然——這人出身世家,在武安侯府時金尊玉貴,一副世家公子的做派,到了軍中,便又恢複了那粗豪行事,未必有空去收拾。

遂取了竹簽戳著,伸到梁靖跟前,隨口道:“你打算在這逗留多久?”

“明天就回。”

“這麼快。”玉嬛喃喃,等他吃完了,又戳一塊遞過去。

梁靖從善如流,連著吃了三四塊,卻是隻覷著她不說話。

玉嬛心裡覺得奇怪,也不知他這麼晚忽然過來,是想做什麼。想起白日裡那情形,他怒氣衝衝的樣子清晰分明,她自知偷偷離開京城的事辦得不地道,心裡稍覺忐忑。等了半天也不見他說話,隻好先開口,“這麼晚過來,是有事麼?”

梁靖頓住,迅速將嘴裡的東西吞下去,輕咳了聲。

比起傍晚時的淩厲,他這會兒倒沒那麼盛氣淩人,將兩隻手撐著桌案,微微俯身,“離京之前,你留了封信給我。裡麵說,讓我不必死守婚約,認真的?”說罷,盯著玉嬛的眼睛,眉目深邃,有幾分質問的味道。

玉嬛愣了下,斟酌著道:“那時我不知道事情能否辦成,若……豈不是耽誤了你。”

還真是體貼入微,會給旁人著想!

梁靖心中氣悶,想問得更深,又覺昂藏七尺男兒,特地跑來對這種事刨根究底著實氣短得很。而一桌之隔,玉嬛隻將眼睛眨了眨,有點犯懵,仿佛這事理所當然——若情勢允許,她便奉了長輩的遺願與他成婚,若有些波折,權衡之下,她便能輕易棄他而去似的。

似乎在她心裡,成婚隻是為那個約定,而不是為他這個人。

若韓太師當年給她定的婚約是三弟,她難道也就這般從了?

這莫名其妙的念頭冒出來,梁靖那股悶氣更濃,又有些不知從何而生的煩躁。這煩躁卻從不表露在臉上,他隻用那雙深沉的眼睛盯著玉嬛,積聚了許多濃雲似的,半晌後,猛然站直身子。

“知道了。”他的聲音有點僵硬,“早點歇息,回京後按期成婚。”

丟下這麼句話,他沒再逗留,徑直出了屋子,迅速消失在院門外。

玉嬛仍站在窗邊,看著昏暗空蕩的院落,心裡有點茫然。

這般突兀來去,他漏夜突然造訪,就為了問那句沒頭沒腦的話?她懵然站了片刻,回味梁靖前後兩次的語氣神情,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他生氣的緣由所在。不過次日梁靖便恢複了尋常在人前的冷清端肅模樣,趁此機會將靈州好生整頓一番,待諸事妥當,才啟程回京。

回京途中,他也隻字不提兒女情長之事,隻跟玉嬛說了些韓太師案子的事。

——此次靈州出事,韓林的作為著實觸到了景明帝的逆鱗,即便小魏貴妃再怎麼得寵,涉及軍權之事,蕭家也會倒點黴。屆時東宮趁機發難清算舊賬,韓太師的案子,便是揭開景明帝傷疤的最好機會。

梁靖查出當年涉案之人後便已著手安排,如今手裡已有不少證據。

玉嬛聽了自是歡喜,趁著驛官裡沒旁人時,同梁靖將當初的卷宗細細理了一遍,而後商議對策。不過這種事宜暗中謀劃後突然發難,玉嬛也不敢打草驚蛇,隻暫且按捺。

回京後見著謝鴻夫婦,這回事情鬨得大,少不得須解釋一番,她也不敢提旁的,隻說是在永王府察覺機密,因時間緊迫才不告而彆。到了懷王爺那邊,也是一樣的說辭。因二月裡季文鴛成婚遠嫁,玉嬛不曾打點禮物,又精心備了些,修書一封,命人送去道賀。

如是忙了幾日,先前馮氏在霞衣坊定下的那套嫁衣便送了過來。

婚期臨近,縱然事事有馮氏打點,玉嬛也沒辦法偷懶,試了嫁衣試鳳冠,又清點嫁妝、做些給梁家長輩的東西,日子嗖嗖流過,轉眼之間便到五月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