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70章(2 / 2)

花媚玉堂 九斛珠 5575 字 3個月前

留下永王站在原地,瞧著夫妻倆攜手揚長而去的背影,氣得袖中雙拳緊握。

與梁靖相識數年,他的古怪脾氣和自負行事,永王其實早有領教。那回強搶玉嬛後梁靖闖入王府中,眾目睽睽下險些朝他動手,如今言語鋒銳,仿佛也在不在意料之外。他向來擅長隱忍,藏起真實心思,哪怕被人這般頂撞,也不至於怒而失了分寸。但那些言辭,卻仍如利刃紮在心間,叫他生出滿腹擔憂——

梁靖膽敢這般妄為,還不是仗著有太子撐腰?

今時今日他貴為皇子,梁靖尚且如此放肆,倘若等太子入主皇宮,梁靖憑著帝王信重握住權柄,他當如何自處?天家親情向來淡薄,奪嫡的舊怨橫亙,他和太子斷然不會像景明帝和懷王那樣手足情深。

更何況,這些年兩位蕭貴妃得寵,輕易蓋過中宮的風頭,屆時清算舊怨,他難道逃得過去?

箭出了弦便沒有回頭的路,自他起了奪嫡之心那日,他就已沒了退路。

若不能奪得皇位,居於至尊之地,便隻能屈居人下,任人宰割。

舍此而外,沒有第三條路!

永王越想越是心驚,那張素來風清月朗的臉上也籠了濃濃的寒色,最終化為狠厲。

……

三月初三上巳之日,京城百姓皆往水邊宴飲、踏青遊春。

玉嬛原打算這日跟福安小郡主一道去城外散心,誰知臨行前,卻有宮人親自傳旨,召她進宮見駕。因韓太師的案子已審到了尾聲,這旨意傳來,玉嬛立時便猜到了召她入宮的緣由,沒敢耽擱片刻,當即換了身見駕的端莊裝束,乘車入宮。

入宮仍是舊時路,心境卻與先前截然不同。

她跟小內監走至麟德殿外,遠遠便見梁靖立在簷下,一襲玄色官袍隨風微擺,頭頂上冠帽卻是端正挺秀,整個人頎長磊落,有武將縱馬征伐的英豪朗然,亦有文臣匡扶君王的端莊持重。而朱紅的殿門緊閉,想必裡麵還有人在議事。

玉嬛前世曾在此處當差侍奉茶水,重活之後,卻還是頭一回來著處理朝務的要緊宮殿。

飛簷輕靈,鬥拱交錯,漢白玉欄杆整齊秀潔,周遭侍衛林立,肅穆威儀。

天子居住,皇家威儀,即便曾身在其中,也令人敬畏。她提著裙角,放輕了腳步,一步步踏上玉玠,到梁靖跟前時,瞅著他微微一笑,是心有靈犀的默契。殿前風來,拂動鬢邊碎發,梁靖瞧著那婉轉眉目,心中一時生出感慨萬千。

他不動聲色地往玉嬛身旁挪了挪,隻隔三四寸的距離。

寬袖垂落,遮住後麵侍衛的視線,他手腕翻轉,輕易捉住她的手腕,而後摸到她纖秀柔軟的手,緊緊握在掌心。那隻手曾握劍征伐,也曾揮筆高論,此刻春風熏暖,掌心乾燥而溫暖,指腹輕輕將她手背摩挲。

殿前當值的小太監偷偷往這邊瞥了一眼,又趕緊縮回去。

玉嬛試著掙紮了下,見梁靖不肯放,有些羞赧,亦覺無奈,隻低聲道:“召咱們過來,是為那件事嗎?”

“嗯。”梁靖頷首,偏頭覷她,“你立了大功。”

玉嬛莞爾,唇角偷偷翹起來,“自家的事,當然得上心。”

夫妻倆竊竊私語,旁若無人,卻又不失見駕時的端莊姿態。朱權奉命出來召他們,推開門時立馬便瞥見了那雙緊握的手。他在禦前當差多年,各樣的人都見過,還是頭回見小夫妻倆在見駕前偷著卿卿我我的,不由低咳了聲,笑道:“皇上召兩位進去呢,請。”

待兩人進去後,便掩上殿門,守在外麵。

殿中龍涎香濃,周遭開了幾扇窗,有清風徐徐送進來,拂動明黃帳幔。西側的偏殿裡,景明帝和懷王對坐在矮案邊,見兩人進來行禮罷,便指了指空著的蒲團,“坐。”

玉嬛謝恩,依命跪坐在蒲團上,抬眼望向上首,便見景明帝眉目威儀,麵上也難得的帶了幾分笑意。

隻是他年才五十,鬢邊不知是何時又添了許多銀絲,比上回她隨懷王來拜見時顯眼了許多。那張金玉養著的臉上也添了皺紋,不知是不是為蕭家和兩位貴妃的事費了太多精神,眉間眼角的溝壑愈堆愈深,仿佛短短一年時間,他便老了七八歲似的。

不過聲音仍是慈和的,帶著幾分長者對晚輩的照拂.

“今日召你們過來,是為韓太師的事。”他垂目盯著地上暗沉的金磚,歎了口氣,“朕當年,虧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