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用舌頭舔著指甲蓋兒大的蠶豆,頂著它在口腔裡來回轉動,越轉口水越多,小牙齒試探性的咬了咬,也不敢使力……要真咬碎了,可就沒得吃了。
要能天天有蠶豆吃就好啦。
因為有了蠶豆,對雜糧餅子可就提不起興致了,姐倆有一口沒一口,慢慢的啃著,順便聽大人們聊八卦。
“這批知青住處安排下來沒?”崔建國問。
“聽張愛國說還跟以前一樣住倉庫,但裡頭有個北京來的臭老九,打算單獨拎出來……”
大家“哦”一聲,張愛國作為牛屎溝生產隊隊長,那可是又紅又專的,開個會都是張口閉口語錄,首都來的“臭老九”可是他重點打(改)擊(造)對象。
“我瞧著年紀挺大,住牛棚會不會……”崔建軍心有不忍。
“管它做球,咱不當官不當宰的。”崔建黨悶頭,大口大口嚼餅子。
以前他當副隊長的時候,跟張愛國這隊長就不大對盤,覺著他心狠,整起人來不遺餘力。現在他沒了“職務”,自然懶得提他的事兒,也不敢管他的作為。
幺妹心道:真是個可憐的老爺爺哇,牛棚那麼臟那麼臭。
“幺妹想什麼呢?”黃柔在她鼻子上點了點。
幺妹抱著餅子搖頭,首要任務是去朝雲大街,想了想人類把那種地方叫集市,“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去趕集呀?”
大大的眼睛裡,是滿滿的期待。
眾人大笑,“喲,小丫頭還知道趕集?”自打出生,她就沒去過集市,估摸著是村裡小孩說的,勾得她心饞了。
“得,老四媳婦明兒帶她去看看。”雖然昨天的事還沒緩過勁來,但小孫女的願望崔老太還是會儘量滿足。
“好嘞,謝謝娘。”
劉惠一聽不樂意了,也忙道:“那我也跟她們一路吧,正好給我娘家帶個信兒。”友娣的嘴撅得老高,可憐她的寶貝閨女也大半年沒出去過了。
崔老太把眼睛一橫,“都去趕集那活誰乾,等著喝西北風呢?”
劉惠訕訕的,本想說那老四媳婦兒為啥能撇下工分去,轉眼想到她在村小是有工分的,隻要調課就行。
友娣見媽媽幫不了她,轉而向四嬸撒嬌:“四嬸帶我去唄,我幫你帶幺妹,保證不讓她亂跑。”
黃柔心知她打的什麼主意,“我家幺妹不會亂跑,對不對呀幺妹?”
幺妹抱著餅子點頭,她小短腿小短手,想跑也跑不遠啊。再說了,就算跑遠了,她也能憑著小地精的靈力找回家來。
友娣不死心,還想來個三百六十度地麵旋轉耍賴,可爺爺忽然從懷裡掏出一張糖票遞給黃柔:“正好上供銷社稱半斤白糖,也讓孩子甜甜嘴。”
這可是破天荒第一回。
因為崔老頭是個節省到相當摳門的老頭,怕磨損自行車就寧願不回家來的人啊,居然舍得買白糖?還一買就是半斤!
黃柔生怕自個兒聽錯了,“稱……稱多少?”
“咳咳,半斤,錢待會兒上東屋來,讓你娘給。”
崔老頭吃供應糧,每年比村裡人多了不少煙酒糖茶票,可他愣是舍不得拿回家,發了就現場跟城裡同事換成彆的東西,麵粉清油花生,哪怕是換塊肥皂毛巾,他都會原封不動拿回家來。
估摸著經了這次的事,老頭兒想開了。
孩子們高興壞了,拍著手掌叫“有糖吃啦”,嘴裡的餅子它忽然就不香了,都盼著明天快點到來。
有了糖,就有了盼頭,大人們拎起小板凳,上倉庫聽新來的知青做彙報,幺妹肉嫩,愛招蚊子,被留在家裡。當然,她也不想去,許多爺爺伯伯抽旱煙,那味兒可濃了。
院裡有狗尾草,有翡翠蘭,還有新來的吊蘭水仙,唧唧喳喳,她有伴兒著呢。
“咚咚咚。”
幺妹站起來,歪歪扭扭走到門口,看著眼前的陌生老人,倒不害怕。
這位老爺爺戴著厚厚的黑邊框眼鏡,頭發梳得很光整,雖然穿著滿是補丁的軍綠色襯衫,但渾身都是讀書人的氣質。她用體內靈力感受過,老爺爺是好人。
“小丫頭,你爺呢?”
“去倉庫了,爺爺你有什麼事嗎?”
老爺子見她讓開,跟著進院來,“我找他借報紙。”這年代的人民日報那可是搶手得很,可惜村裡隻有張愛國和崔家才有,要學習都得靠借,還不能弄臟弄皺。
“喲,我沒看錯吧,怎麼是翡翠蘭?”老爺子抬了抬眼鏡,走到牆根,仔細查看那綠油油的“野草”,感慨道:“居然還是翡翠蘭裡最稀有的品目,極品啊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