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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媽媽聽著呢,慢慢說。”

小地精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活了三百年還未受過這樣的委屈。雖然以前在家也會被劉惠指桑罵槐說幾句,可她沒有壞心,她能感覺到,所以也不會放心上。

可衛老師不是,她能感覺到,她就是不喜歡她。

剛上學的小孩,想要得到老師喜歡是天性啊。

“媽媽嗚嗚……老師不,不喜歡我……嗚嗚……嗝!”

黃柔趕緊給她順氣,心頭一酸,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那麼多人喜歡你呢?她因為“小福星”的名號,在崔家和牛屎溝都是招人喜歡的,來了大河口,因為長得漂亮,遇見的很多人都喜歡她。

以至於遇到一個不喜歡她的,她就受不了了?

不不不,她的女兒不是這麼小心眼的姑娘。

黃柔把她抱到客廳,用濕毛巾溫柔的幫她一點一點擦眼淚,剛擦過,眼淚就出來了,黃柔隻好把毛巾微微用力壓在她眼皮上,仿佛被冰鎮過,慢慢的眼淚就少了。

她抽泣的小肩膀也慢慢緩和下來了。

“要吃橘子罐頭嗎?”

小地精頓了頓,“嗯。”

黃柔這才放心,還想吃東西那就是可以過去的難關。

太陽落山,天氣就冷得不行,她用小碗舀出幾瓣橘子,倒了半碗糖水,用開水隔著碗燙了燙,不那麼涼了才端過來,“快吃吧。”

小地精仰著腦袋躺沙發上,眼睛上還壓著毛巾,估計也是害羞,哭腫了眼睛不願睜開呢,“媽媽喂我。”

黃柔怕橘子卡到她,隻好把她抱坐起來,小口小口的喂她。

吃完東西,她終於願意睜開眼睛,靠進媽媽懷裡了。

無論多大年紀,食物總是有治愈能力的。

她主動開口:“媽媽,老師說我拖後腿,不讓我去排演了。”

“嗯,那你就難過了對嗎?”

“對。”

“那你覺得,你有沒有給班級拖後腿呢?”

幺妹毫不猶豫的搖頭,“才沒有,菲菲和麗芝都說我演得很好。”其實其他同學也是這麼說的。

因為她長得好看,性子又不嬌氣,有好東西都會跟大家分著吃,所以同學們都喜歡她,不止女同學,男同學也有很多把她

當好朋友的。

況且,她這半個月的努力有目共睹。每天回來衣服都是濕的,因為保持半蹲的姿勢太久,小腿兒酸得打顫,走路經常跌倒,半夜睡著都是疼得直抽抽。

黃柔一開始也理解不了,不就演一朵花嗎,至於這麼努力乾啥?後來慢慢發現,她是被衛娜給激起責任心和好勝心的,她這麼努力,並非多麼喜歡那個角色,而是為了證明自己,想要讓老師看到她的努力,從而喜歡她。

可現在,在她努力了這麼久後,衛娜沒給她一個正當理由,就“拖後腿”三個字想把她打發?就是成年人也會委屈,更何況還是個孩子!

黃柔雖然氣,但她講道理,把幺妹哄睡著,她親自上衛娜家,準備當麵問清楚。

夏家一家四口正準備吃飯,是老夏來開的門,衛娜端著一鍋白菜燉土豆上桌,桌上攏共就兩個菜,還全是稀裡糊塗燉的大雜燴,沒一絲肉星……兩個兒子已經劈裡啪啦開吃了。

“你好,你是……”

“黃老師!”夏曉明嚇得筷子一扔,趕緊站起來,彆看班主任柔柔弱弱看著很好說話的樣子,其實很嚴厲很較真,幾個最調皮的男生都被她教育得服服帖帖呢。

衛娜一看見老公眼神裡毫不掩飾的驚豔,臉色立馬就垮了,把門一甩,隔絕了屋裡人的打探,倆人站到樓梯口去。

“黃老師怎麼來了,這個點兒還不吃飯嗎?”她酸溜溜的,老夏那死不要臉的,但凡是個女的,活的,他就兩眼放光。

當然,一開始她覺著黃柔是有兩分姿色的,可天天看時時看,每天穿一樣的衣服說一樣的話,她覺著黃柔也不咋滴,頂多就是眼睛大點兒,皮膚白點兒,身材苗條點兒……反正,她不承認她好看。

所以,是自家男人沒見過世麵。

她倒是很會安慰自己,但黃柔可沒心思管她的小九九,直接開門見山:“衛老師,聽說你不讓我家崔綠真參加節目排演了,我能問一下是為什麼嗎?”

衛娜摸著掉了色的斑駁的紅指甲,“你們家孩子太小了,拖後腿呢。”

“哦,她怎麼拖後腿?”

衛娜似笑非笑,“你當親媽的還不知道嗎?”

黃柔被她這無賴氣質給氣著了!

“第一

,她一開始不願參加,是你要求她必須參加的。第二,她這半個月排演得非常認真非常努力,這是全班同學都可以作證的。第三,你說不出她哪兒拖後腿,你就沒權力剝奪她表演的機會。”

衛娜本就理虧,最怕的就是黃柔這種一板一眼的正經樣,一時也被指責得說不出話。

但幾乎是兩秒鐘的停頓,她想到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怎麼沒權力了?我沒權力你就有權力剝奪我兒子的?你知道我兒子為了唱歌有多努力嗎?你以為你剝奪的隻是一個他表現的機會,其實毀掉的卻是他的人生!”

她真是想到就來氣,越想越氣!

她也想讓黃柔嘗嘗孩子被老師“欺負”的滋味兒!

“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家的門居然開了,一個白淨的三角眼大鼻子男孩站在門口。

“又怎麼了趕緊吃你的飯去。”衛娜非常不耐煩。

“不是,媽你聽我說……”

“說說說說個屁呢!沒看見我正忙嘛?”

夏曉明欲言又止。

黃柔可算是知道這孩子溫溫吞吞的脾氣是怎麼來的了,估計在家就沒他能完完整整說一句話的時候,難怪小小年紀就學會“借煙消愁”呢!

“黃老師你看看,就我們家曉明這麼好的脾氣,你直接剝奪了他表演的機會,你的良心就不會痛嗎?”

夏曉明臉紅脖子粗,終於忍無可忍大叫一聲:“媽!黃老師沒剝奪我的機會!”

“怎麼沒?她沒剝奪那你怎麼不唱歌了?”

夏曉明的臉紅成了大西瓜,偶爾幾粒麻子坑就像那刺眼的不合時宜的西瓜籽。“沒有,我……我還唱呢媽你彆胡說。”

他也知道自己嗓子唱歌不好聽,可被老媽逼著沒辦法,媽媽甚至說出“你要當不上文藝兵我就沒你這個兒子”的話,他不得不拿出十分力氣來練習。

上個星期黃老師開了一場班會,讓有興趣上台表演的同學毛遂自薦,和他一起參加“海選”的有六個人,才藝都是唱歌。

其中一個是文娛委員,人家人長得漂亮,歌又唱得好,這是全班公認的事實。老師說推選三個個人節目,其實大家都知道其中一個就是文娛委員的。

剩下五個男生競爭兩個名額,其他人

唱的都是《信天遊》《東方紅》《打靶歸來》這些大家耳熟能詳的歌曲,唯獨他,紅著臉吭吭哧哧用破鑼嗓子唱完了柔美細膩的《南泥灣》!

鬼知道他有多尷尬多難堪?

跟他們的慷慨激昂豪情壯誌比起來,他自個兒都覺著像個娘們!

都怪他媽,那麼多好聽的歌不選,怎麼就選中這首女生的歌,真是丟臉都丟到姥姥家了!誰還願意投他的票啊,到時候上不了台,他媽又得賴他。

然而,跟黃柔和他預料的不一樣,也不知道五年級的孩子是獵奇心太重,還是他比較受歡迎,反正最終居然把他推到了第三名。

就這麼參加表演了,他整個人都是懵的,回來也沒想起跟他媽說一聲,衛娜就以為他是沒選上呢,都快恨死黃柔了。

得知是這樣的結果,衛娜麵紅耳赤。

一麵是愧疚自己拿黃柔閨女出氣好像出錯了,一麵是氣這崽子居然把這麼大的事兒瞞著她,他膽肥了啊他!揪著夏曉明的耳朵就要打,黃柔攔住她借機裝瘋,“衛老師,請你給我孩子一個說法。”

“能有啥說法?我又沒打她罵她?不信你去問問,全班那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黃柔一梗,對啊,她沒打沒罵,隻是隨意找個借口,甚至借口都不用給,三個字“拖後腿”就能讓孩子懷疑自我,否定自我,甚至覺著愧對全班同學的努力……這就是社會性死亡!

作為母親,這種心理上的傷害,比打罵更讓她接受不了!

老師想要拯救一個孩子很難,可毀掉一個孩子卻輕而易舉。

黃柔冷笑一聲,“我希望你能對崔綠真道歉。”

“我道歉?!你也是人民教師,你覺著我錯哪兒了?我違反教師職業行為規範裡哪一條了?我憑啥道歉呢,啊?”如果說衛娜剛知道她沒特意為難兒子還有一點點愧疚的話,現在可是啥也沒了,理直氣壯得不要不要的。

因為,從硬性規定上來說,黃柔是真抓不到她的錯處。

“哎呀,行了,你就讓她繼續演不就行了?”老夏實在看不下去她的潑婦樣,可又不敢明著跟她硬剛,隻好安慰黃柔:“黃老師你彆擔心,我會好好說她的,她其實沒啥壞心,就是說話方式不對。”

斟酌著,老夏又加了一句:“她可能是心情不好,說話比較衝動。”因為昨晚他倆因為婆婆的事又吵了一架。

黃柔心頭更不得勁了:心情不好就能拿彆人家孩子出氣?那她心情不好是不是可以殺人?是不是可以放火搶劫?

夏曉明眼看著爸爸越說越偏,急死了。他經常聽媽媽叨叨黃老師壞話,可他天天在黃老師班上,沒發現她說的那些“缺點”啊。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知道媽媽為了報複黃老師故意打擊黃老師閨女的事了,這壓根就是他沒及時告訴媽媽消息而引發的誤會。“黃老師,對不起,都怪我沒說清楚……我知道這事給小綠真造成了不好的後果,我替我媽媽道歉。”

他深深的鞠了個躬,十二歲的少年,就這麼彎著腰,彎成了九十度,不願起來。

這孩子,雖然學習永遠吊車尾,可也沒乾過什麼壞事兒,除了抽煙,黃柔對他基本沒意見,隻能讓他起來。

夏家父子倆把衛娜拉進屋裡,不知道商量了什麼,也不知道是威逼利誘還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終,她不情不願的答應:“我明天會讓她繼續表演,也會跟她道歉,行了吧?”

黃柔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無憑無據,光憑一個“社會性死亡”,還真對她造不成實質性傷害,反倒會打草驚蛇,激化矛盾,讓她更加為難幺妹。

投鼠忌器,大概是每一個家長最矛盾的地方吧。

隻要孩子一日在她班上,家長就一日不敢與她撕破臉。

黃柔氣呼呼出去,又氣呼呼回來,此刻的她覺著自己實在是沒用極了,閨女受了委屈卻不能替她討回公道!她甚至想過,要不就以牙還牙,她兒子還在自己班上呢。

她不是很想要單獨表演的機會嗎?那就收回這個機會,讓她白高興一場!

可夏曉明隻是個孩子,無辜的孩子,她實在乾不出那樣的事來。那樣的話,她跟衛娜還有啥區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憋了一肚子的氣沒處撒,實在是難受。乾脆也不上樓了,就在樓底下吹會兒冷風,清醒清醒。

十二月的冷風刺骨,偶爾還會飄兩朵小小的雪花,早上醒來窗外的花壇上會蒙上一層薄薄的白。這樣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