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110(1 / 2)

很快的,第二天一大早,在老崔家難得的早飯桌上,崔老太同意友娣去學廚師了。

兩隻眼睛腫成核桃的崔友娣:“???”

劉惠:“啥?!”

王二妹:“娘說啥?”

就連素來沉穩少言的林巧針也差點拿不穩筷子了。

崔老太冷臉瞟了一眼,“嗯。”

她心裡也不是滋味啊,她的觀念跟老大差不多,上完高中,想辦法給安排個工人當當不就行了,多學點手藝是沒錯,可這“學費”要是太過昂貴,已經昂貴得超出全家人能力的時候,她覺著就沒必要了。

可阿柔昨晚給她勸了一晚上,彆人的話她不信,可阿柔不會害崔家,阿柔的見識超越崔家所有人。

“我隻問你們一句,這大家到底要不要分?如果要分,今兒就去把老三和你們爹叫回來,今晚就各家吃各家的。”

眾人大驚,“不可不可,我們不分,娘把我們當啥人了?”

“就是,不是說好分家不分業的嘛。”

崔老太臉上淡淡的,“行,話是你們說的,那我就把醜話說在前頭,以後甭管哪一房的孩子想出去學點啥,經過全家討論後,如果覺著可行,那就公賬出三分之一,那一房出三分之一。”

王二妹沒忍住,急忙說道:“那還不夠呢?友娣去北京一年兩次得小一千呢,這……”

崔老太抬抬手,疲憊不堪的說:“剩下不夠的,阿柔說她去想辦法,就算是去借,也要借來。”

王二妹張了張嘴,想問那借來的錢誰還,總不能拖累全家吧?可她沒好意思問出口,不然會顯得她這嬸娘不把侄女的前程當回事兒似的。

“謝謝四嬸,謝謝,謝謝你和幺妹,錢我以後會還的,算我頭上。”友娣哽咽著說,她沒想到,這個家裡唯二願意幫她的,不是她的爹娘,而是守寡的四嬸。

四嬸有多少錢,她用腳趾頭也能想到,不過是拿工資吃飯罷了,她頂多就是比爹媽多幾個朋友,而她為了自己,願意低聲下氣去求其他人,四嬸才是這家裡對她最好的!

劉惠張了張嘴,死丫頭你認,你認著乾啥,以後不用還的啊?你去哪裡拿錢還啊?用嘴還嗎你?

可黃柔都

已經做到這份上,她劉惠要再說這種話就不是人了。畢竟,她一個做四嬸的都能做到這一步,她這當媽的確實差得遠了,難怪友娣會說她是後娘。

林巧針看向黃柔,眼裡滿是擔憂,這可都是要花人情的啊,萬一侄女以後大了有自己的小家庭了怎麼辦?反正賬她是認著的,就是不還你能拿她怎麼著?這可不是幾十塊,是每年幾百塊啊,學十年那就是幾千上萬……林巧針不敢再往下算這筆賬。

“我把話撂這兒,以後除了正常的學校學習還從公賬走,其他所有額外的學習都這麼分攤。無論誰家的孩子都這樣,也不管有幾個孩子。”

阿柔說了,這樣的機製,不僅能減輕公賬負擔,還能刺激孩子們上進,爭先趕優,不落人後。隻要有特長,誰都有機會走出去,奶奶會供她,爹娘會供,四嬸也會供。

“我們家芽兒以後也能?”林巧針終於開口了,她這老實人啊,憋得可久了。

“能,都能!”崔老太橫掃眾人,把大家各色各樣的神情收歸眼底,“錢暫時先從公賬上走,年底該誰出多少就拿出來,想賴賬就分出去,孩子以後也不認你們這樣的爹娘!”

她幾乎是死死的盯著劉惠說的。

劉惠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像有一千隻螞蟻在爬,爬得她臉上又熱又麻,又像一百瓦的大燈泡直直照她身上,所有人都在看著她的反應,等著她表態。

“好,我讚成!”她咬咬牙,不得不表態。

林巧針說:“我跟芽兒爸也讚成。”

王二妹看了看春暉,她一輩子的希望就寄托在這對雙胞胎身上了,“嗯。”

至此,友娣學廚師的事就算定下來了。大人們惆悵那是他們的事兒,孩子們可開心著呢,一個個躊躇滿誌,都在說以後要學這學那,反正就是不進廠當工人。

***

過完年,黃柔期待著的大環境好轉並未到來,甚至,因為政治運動轟轟烈烈,學工學農如火如荼,學校愈發不像個學校,上午讓孩子們去學校後山種地,下午上課也是念人日的社論,有時是對調過來,上午念社論,下午乾活。

學校後山小土坡已經被幾百名小學生們刨得蔥蔥綠綠,平坦得猶如一個小型平原。光

四、五年級一共四個班,一百五十多名半大孩子,乾起活來猶如一個縮影版的生產隊,油菜種得漂亮極了!

當然,油菜地邊還得插一圈蘿卜土豆豌豆啥的,油菜花一開,就是一個賞心悅目的小山頭。

黃柔為了給五年級最後一個學期的孩子們多上幾節課,種地的時候也不忘讓大家背古詩,搞成語接龍,你一鋤頭,我一鋤頭揮汗如雨的同時,學習也沒落下。

而陳靜帶的班級就慘了,因為陳靜公開反對過這種“不務正業”的模式,被校長罵了一頓不說,還讓人舉報到縣革委會,說她這種知識分子有反動思想,必須把她的反動思想掐滅在萌芽階段……要不是陳父陳母在廠裡還能說上話,她就要被停薪停職的改造了。

“哎呀,算啦算啦,大環境就這樣,以後會好的。”

“怎麼好?眼睜睜看著好好個國……算了,我不能害你們。”陳靜歎口氣,就像看著自己的母親,在犯錯的路上越走越遠,她是又著急,又心疼,又沒辦法。

黃柔在孩子麵前從不談論政治,怕她出去鸚鵡學舌惹麻煩。“彆說這個,說點開心的,你跟誌剛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他爹媽怕我拖累他,現在又不開口提婚事了,不就冷處理唄?不提就拉倒,我就是一輩子不嫁人又怎樣,徐誌剛他有種就去再找一個,我算他牛!”

幺妹手裡把玩著一支新削的鉛筆,歪著腦袋,八卦極了:“徐叔叔怎麼啦,再找一個什麼呀?”

“去去去,寫你的作業去,大人說話小孩不許插嘴。”

可媽媽凶她是沒用的,她現在八卦得不得了呀,手上寫著字,耳朵卻豎得老高。

本來,徐誌剛和陳靜處了三四年,在這個年代已經是非常罕見的愛情長跑了,雙方父母也還算比較滿意。甚至,客觀來說,還算是徐家高攀了陳家,早迫不及待想要給他們辦婚事了。可因為陳靜的仗義執言被處分後,徐父徐母有點猶豫這頭婚事,現在又開始裝聾作啞,不提結婚的事了。

黃柔拍了拍陳靜的手,“你呀,這炮仗脾氣啥時候能改改?老人家有更周全的考慮也是情理之中,隻要誌剛心誌堅定,過日子是跟他過。”

陳靜氣哼哼

的,“他肯定也巴不得黃了呢,好去找個更好的。”

“這你就說氣話了吧,誌剛要真是那樣的人,你能跟他處這麼長時間?”

幺妹“嗯噠”一聲點頭。

黃柔在她腦袋瓜上彈了一下,“崔,綠,真。”

幺妹有點委屈,明明是她們要聊的呀,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八卦心,就是想知道彆人的事兒,就是覺著有趣怎麼了?

她生氣的收起學業本和鉛筆,“我去對麵找菲菲去。”

401現在隻有胡峻和胡菲在,兄妹倆把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一張長長的寫字台一人占一半。

“綠真來,我們一起寫作業吧。”菲菲已經能跑能跳了,看見好朋友過來投奔,開心的蹦躂起來。

胡峻拖出一把矮凳子,把他的高板凳推給幺妹,“你坐這兒。”

三個人坐一張寫字台邊,安靜的寫起作業來。幺妹穿著公主裙,小胖腿一蹬一蹬的,沒寫兩個字,就心不在焉的說:“胡峻哥哥,菲菲,你們想吃冰棍兒嗎?”

四月底了喲,天很熱噠。

兄妹倆搖頭,“不想吃,趕緊寫作業,寫完一起下樓玩兒。”

幺妹嘟了嘟嘴,寫兩個字,又問:“那大白梨汽水呢?你們要想吃的話我去買,我給你們跑腿。”

菲菲咽了口口水,看了看哥哥,繼續寫作業。

胡峻無奈的笑起來,看著她肉乎乎的小短腿,一甩一甩的,“說好星期六才能吃的。”

幺妹放下筆,“可我現在想吃了怎麼辦?胡峻哥哥咱們去買吧,你是不擔心作業寫不完?我幫你寫叭,我會寫你的字兒,保證我媽媽認不出來。”

“好不好嘛哥哥?”

“我們就去買一瓶叭,哥哥?”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特意撒嬌的時候,仿佛聲音裡都是糖,甜得胡峻招架不住,“真那麼想吃?”

“嗯噠!”

“那你們寫著,我去買,不能跑出去啊。”

小姐妹高興瘋了,千聲萬聲“哥哥真好”,作業也不寫了,就等著喝汽水。胡峻哥哥現在可有錢啦,廠裡每個月給他們二十塊的生活費,就是天天大魚大肉也夠吃啦。而且胡峻哥哥那麼聰明那麼能乾,他可能掙錢啦!

於是,兩小隻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胡峻哥哥的請客,不止汽

水兒,每人還有兩個麻葉酥,又脆又甜喲!

黃柔送走滿臉愁容的好友,去叫閨女回家都叫不回,她現在有吃有喝可是樂不思蜀啦!

見他們玩得開心,她也就不強行掃她們的興,一麵把煤爐發好,燉上一根臘排骨,一麵在屋裡收拾東西,後天,她就要結婚了。

崔家人的意思是,讓她從崔家出嫁,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想以“黃柔”這個人,這個獨立的知識分子身份結婚,而不是崔家四媳婦,崔綠真的媽媽。所以,她要求顧學章的接親隊伍來她們家裡接她。

當然,也省得崔家人在村人議論裡不是滋味,免得老爺子老太太觸景生情。

陳靜今兒過來就是來問她新房要不要布置一下的,給她帶了幾張陳母用紅紙剪的“囍”字,有啥她能幫忙的隻管開口。這年代也沒啥氣球鮮花的,幾天之內又花出去那麼多錢,黃柔隻想怎麼簡單怎麼來,唯一的原則就是“不要破費”。

可顧學章硬是在第二天,四月的最後一天,要拉她上市百貨商店,挑兩套新衣服。

“媽媽我能跟你們去嗎?”幺妹十分期待的看著兩個大人。

“明天還要上學,不行哦,等周末再帶你去。”

幺妹苦著臉,“可我都會啦,林老師教的我都會,我能不能……”

“不能。”黃柔拗不過顧三,隻想快去快回,帶上小丫頭,那就是啥都想吃,不知道得逛多久。

幺妹扁扁嘴,“媽媽你真的不帶我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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