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老太這人,剛強慣了,她心
裡真有想法也不可能當著外人麵,尤其是四娘婆的麵說出來,家醜不可外揚啊!
正說著,黃柔回來了。
“媽來了?肚子餓了吧,我這就做飯。”可廚房卻飄出一股獨特的香味,有雞湯香,還有股濃烈的腥臭氣,像魚又不是魚。
“老三不回來吃中飯是吧?那彆忙活了。”
“嗯,他在單位食堂吃,媽想吃啥,我這就去買。”
顧老太連忙說不用,有啥吃啥就行了,彆花這個錢,可她身旁的四娘婆,卻咂吧咂吧嘴,“有豬頭肉不?我聽說你們城裡的豬頭肉可好吃嘞。”
黃柔一愣,這才發現陽台上轉出來個老太太,似曾相識。
“這位嬸子是……”她這幾年不經常回村,很多人都陌生了。
“啥嬸子不嬸子的,你該叫我聲四娘婆。”
黃柔怔了怔,在大河口土話裡,“四娘婆”可不是什麼親戚,而是專指某些有特殊“能耐”的農村婦女,譬如看神弄鬼啥的,男的叫“先生”,女的叫“四娘婆”。
好端端的,婆婆把這樣的人叫來家裡乾啥?
但她還是控製住心頭不喜,把幺妹叫出來,給她兩塊錢,“去熟食店稱兩塊錢的豬頭肉來。”
因為拿不準她們到底要乾啥,黃柔也懶得招呼,隻隨便熱了昨晚的剩菜,打幾個饅頭來,就著豬頭肉和那鍋濃稠的不知道是啥的湯吃一頓。
“阿柔多喝兩碗,這是烏雞牡蠣湯,大補的。”燉得熟透後,香倒是挺香的。
幺妹眼巴巴看著,咽了口口水,隻要是沒吃過的,那就是好吃的。
她下意識把碗伸過去,也想要。
可四娘婆忽然在她手上“啪”的打了一下,“沒規沒矩。”
所有人都被這響亮的“啪”聲給驚呆了,包括幺妹自己,她想不到在自個兒家裡吃飯居然讓一個莫名其妙的老奶奶給打了!說實話,長這麼大她基本沒挨過打!
更何況她皮膚嬌嫩,那一下是用了力的,手背立馬就多了一道通紅的印子,也不知道是疼還是委屈,她立馬紅了眼圈。
黃柔隻覺胸口氣得生疼,“啪”一聲扔下碗筷,“乾啥呢?孩子好好的吃飯你打她乾啥?”
顧老太也愣了,責備的看向老太婆,“打孩子乾啥?”
四
娘婆不以為,繼續夾了塊豬頭肉,大快朵頤,嘴裡含糊不清的說:“我們可是說好的。”
顧老太一梗,“可也沒說要打孩子啊。”
黃柔看她們這副模樣,明顯是有什麼背地裡商量好的事,頓時更氣了,“來我家蹭吃蹭喝不算,還打我閨女!”起身一把扯住桌布就要往上掀。
兩個老太太被嚇一跳,“這多大點事你就要掀桌子?”
顧老太一開始還是愧疚的,幺妹雖不是親生的,可也是自個兒眼前看著長大的,可對四娘婆有再大的意見,事後再說都行,這當麵發作啊讓她這婆婆的臉往哪兒擱?
要知道,四娘婆是她花了二十個雞蛋五斤香油請來的,得罪了她,她的東西打水漂不說,萬一讓她懷恨在心往菩薩娘娘跟前告嘴怎麼辦?
菩薩娘娘發起火來,那可不得了嘞!
黃柔是文化人,也不可能真掀,隻不過嚇唬她們罷了,“我閨女在我自個兒家裡想吃啥是她的自由,輪不到外人說三道四。”那句“外人”咬得死死的,兩個老婆子麵上臊得慌。
她現在是副校長,三年的領導生涯倒是鍛煉出一股氣勢,也不用惡狠狠,眼光銳利的往四娘婆身上一放,就嚇得她放下碗筷。
“媽你彆忘了自己可是婦女主任,我不知道你找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家乾啥,可咱們國家現在可是破除封建迷信講究科學的,要是讓人知道……你讓彆人怎麼看學章?他今後工作還怎麼開展?”
顧老太心頭大驚,這才想起這茬,堂堂國家乾部,怎麼能帶頭搞封建迷信?她嚇得雙手發抖,趕緊推著四娘婆,“快走快走,出去可不許說來過我兒子家,不然我……”
“誒等等,我們說好的,我來給你兒媳婦看看,為啥這麼多年不懷孩子,我可是在菩薩跟前……哎喲!你推我乾啥,我自個兒有腿。”
兩個老太太嘟嘟囔囔,吵吵鬨鬨下樓了。可黃柔還恨不得往四娘婆屁股上狠狠踹一腳,她閨女憑啥在自個兒家裡還受委屈?
幺妹看媽媽生氣,非常懂事的湊過去,“媽媽我不疼噠,你彆生奶奶氣啦。”
她已經不是四五歲的小孩子了,她知道現在媽媽一直不願生小弟弟,顧奶奶不高興呢。可媽媽不
生是為了她,她不能再加深媽媽和奶奶之間的矛盾。
黃柔吹了吹她的手,“還疼嗎?”
“不疼啦。”
小地精靈力護體,紅腫很快消退了。
雖然把她們弄走了,可黃柔心裡還是咽不下這口氣,這是她的閨女,她的家啊!在她家裡都敢這麼明目張膽的欺負她,那要是回村還不知道得讓人欺負成啥樣。
“崔綠真,媽媽問你,在村裡有沒人欺負你?”
幺妹很誠實的搖頭,“沒有。”
“有沒人說咱們閒話?”
“有,但媽媽說過,對於不在意的人,我也不在意她們說啥。”
黃柔歎口氣,丫頭成長太快了,快到她還沒學會保護她,她就已經能自個兒保護自己了。
但這事沒完。
當天晚上,丈夫回來,她就把這事原原本本的說了。顧三本來就不信那套怪力亂神,再聽是臭名昭著的四娘婆,還打了幺妹,他這口氣怎麼可能咽得下?第二天抽空回了趟牛屎溝,把他媽恨恨批了一頓,又帶著她上四娘婆家,把送出去的雞蛋和香油要回來。
當然,死老太婆肯定是不願還的,吃進肚的東西怎麼可能吐出來?
可顧老太是什麼人?生產隊婦女主任啊,她怎麼可能吃這暗虧?兩個老婆子拉拉扯扯吵鬨起來,這下,全村都知道她乾的好事了。
老崔家也不是吃閒飯的,她打的娃娃要不姓崔還好,姓崔,還是崔綠真,那一堆伯娘可不是吃素的。當天晚上,一大家子四個女人鬨上門,把四娘婆家給砸了,還給老婆子撓一臉的血印子。
怕菩薩娘娘報應?
她們不做虧心事,菩薩眼睛又不瞎!
要打架?來啊,他們家雖然沒孫子,可還有四個男人呢!就是春芽,也第一個衝鋒陷陣,給死老婆子肚子上踢了好幾腳,讓她欺負她妹!
誰也沒想到,靠一張陰陽嘴吃四方的四娘婆,居然讓崔顧兩家人給打了不說,還砸了招牌。隊裡領導聽說,迫於無奈也上門去看了看。
可張愛國心裡也恨這種人,名義上是“主持公道”,實際是添柴加火,隔岸觀火,恨不得再打得狠些。
眼看著連大隊部書記都不給她主持公道,今晚就要讓崔家這群惡婆娘給打死了,老婆子不乾了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當著全村人的麵嚷嚷道:“張愛國你個龜子孫,你以為老娘不知道你褲襠裡那點事,你跟周樹蓮睡了這麼多年呢你!娃都睡那麼大了你沒資格說我不要臉!”
拋出這個炸彈,轉轉注意力,她就安全了。
“謔!”
人群震驚了。
“周樹蓮?楊發財他老婆?”那一家子早兩年前就搬去大河口了。
“娃?難道是說楊家小老三?”
於是,人群再次沸騰了。楊秋生不像爹也不像娘,這是整個生產隊人儘皆知的事,早幾年還有人傳風言風語,說這娃肯定不是楊發財的,沒想到啊,這風言風語居然還是真的?
這話要是從彆人嘴裡冒出來,他們還不一定信,可四娘婆嘛,她走街串巷,東家進西家出?知道的八卦內幕自然比一般人多。
況且,要沒有確鑿證據,她敢攀咬張愛國?聽說公社已經下令要調他上去當革委會委員了,工農兵大學的通知書都寄到了,他馬上就要去省城上大學了!
這樣馬上就能飛出山窩窩的人,是她一老太婆攀咬得起的?
於是,就有人問:“你有證據嗎?沒證據可不能亂說。”
“老娘親眼看見他從周樹蓮被窩裡出來嘞,我咋沒證據?”
張愛國的臉紅了白,白了黑,而比他還難看的,是他的原配妻子,黃英。
“娃她媽你聽我解釋,不是那樣的,我那次是去找發財有事,根本不是……”
“喲,男人不在家,你偏去找男人,還一待就是兩個鐘頭,你跟周樹蓮有啥好商量的你?”老太婆頓了頓,“你出門還提了提褲腰帶,你說你……”
兩個鐘頭……還提褲腰帶……社員們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
不出一天,張愛國和周樹蓮的風流韻事就傳得沸沸揚揚,有鼻子有眼睛的,還衍生出無數個版本,不同時間地點睡覺的事兒,連小孩都能有模有樣的編兩個出來。
你就說這鬨的,因為小地精挨了一下打,牽扯出這麼多事兒來。堂堂生產隊書記居然搞破鞋,這可是要去遊街的呀!
楊家雖然搬走了,可他們族人還在村裡,第二天,楊發財和他老娘殺回來,去張愛國家把他拎出來打了一頓不說,四娘婆又挨了一,,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