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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柔的話,讓全家人非常震驚。

李寶柱也沒出過門,省醫學院報到就是自個兒去的。春苗怎麼說也比他多一年工作經驗,本來大人們想的是,實在沒辦法就隻能讓她自個兒去算了……沒想到黃柔會主動提出送她。

更沒想到的是,黃柔不去北京,而是去廣州。

同為女人,劉惠倒還說了兩句人話:“她四嬸要不去北京吧,這麼多年沒見幺妹外公外婆,我知道你心裡也想得慌……”像她,劉老太那樣心眼子偏到南半球的,她半年不見也會想。

阿柔來到牛屎溝,可有十多年了啊!

黃柔臉色不大自然的說:“不用,春暉和友娣我放心,就送送春暉吧。”似乎是怕眾人再追問,她問幺妹:“綠真想去嗎?廣州。”

這還用問嗎?天上地下水裡空氣裡除了地殼,她小地精哪兒不想去哦!

***

崔綠真要去廣州啦!

這個消息瞬間傳遍牛屎溝,羨慕之情像洪水,瞬間泛濫在孩子們心頭。彆說下廣州,比她大許多歲的,連陽城市也不一定去過呢,這小妞咋就這麼幸福呀,哪兒哪兒都能去。

而此時,幸福的小妞還迷糊著,聰明的她,隱約覺著媽媽好像是在拿她當擋箭牌,媽媽為什麼不想見外公外婆呢?當然,她也知道,不是所有人的外公外婆都好,譬如小彩魚的就不好,菲菲的也不好。

是呀,菲菲!

她忽然從炕上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跑到顧家去。

顧學章和黃柔正坐天井洗腳,兩口子笑眯眯的不知道正在說什麼。

“爸爸,媽媽。”

“綠真怎麼來了?彆凍感冒,趕緊進屋去。”顧學章把擦腳帕子遞給老婆,迅速的幫她把洗腳水端到院腳,均勻的潑到花花草草身上。

小地精能聽見它們張大嘴巴“咕唧咕唧”吞咽的聲音。

可是,下一秒,她愣了,她明明沒把靈力打開的呀,為什麼能聽見呢?這樣的怪象其實已經出現好幾天了,她總是能在不經意間聽見植物的聲音,有時是打呼嚕,有時是說悄悄話。

就像明明關得緊緊的水龍頭,沒有滴冒跑漏,可地下就是濕的……很奇怪。

“發什麼愣呢?”黃

柔在她頭上輕輕地摸了摸。

“嗯?媽媽說什麼?”

“不是我說,是你爸,他說你是不是來問胡峻成績的?”

幺妹這才想起自己跑出來的原始目的,“對呀,爸爸你知道我胡峻哥哥考上哪兒了嗎?”

“公安大學。”

“真的嗎?是北京的公,安,大,學,嗎?”高興得破音了。

顧學章點點頭,他也非常意外。這孩子雖說成績好,可畢業後在工廠裡浪費了大半年時間,有時在路上遇見都恍然誤認為是哪個機修工,誰能想到隻花兩個月不到的時間,他居然就考上公安大學了?

隻能說,這孩子是真聰明。

要知道,他考的可是全國公安專業人才培養裡最最出名的學校,不止考試成績必須萬裡挑一,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還要身體素質過硬,身高體重視力應變能力超強……哦不,整個石蘭省隻錄取了兩人,應該是百萬千萬裡挑一才對。

崔綠真高興得原地蹦躂起來,“我胡峻哥哥這麼厲害的嗎?那他哪天去報到呀?誰送他去呀?有沒有行李箱呢?”

兩口子“噗嗤”一樂,“你呀,快彆瞎操心了,他們家升學宴都辦兩場了。”一場在陽城賓館,一場在紅星縣城,幾乎縣市上有名有姓的領導乾部都光臨了,加上廠裡的大小職工們,至少發出去一千個請帖。

本就前途無量的副廠長,生了更加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誰人不想跟他們打好關係呢?

幺妹咋舌,在陽城賓館請客,胡叔叔這也太大方了吧!

不過,下一秒她就明白過來,胡叔叔是商人資本家思維,他要的是名利雙收,通過這兩場升學宴,他的目的達到了。

唉!

“歎什麼氣呢,趕緊回去收拾行李,過幾天咱們就出發。”顧三摸著她的頭,語氣輕快地說。

幺妹眼睛一亮,“爸爸也跟我們去嗎?”

“嗯。”

“哇哦!太好啦,咱們一家三口都要去廣州啦!”小地精高興地跑回崔家,迅速的收了四套換洗衣物,當然,棉衣是不用帶的,因為那邊冬天基本不會下雪。

隻留下酸溜溜的哪兒也沒去過的顧老太,兀自歎氣。

***

荷蘭豆的花期短得讓人猝不及防,眼看著上午才把小

白花戴上,晚上花瓣就乾枯結出一段青澀的豆莢,要不是親眼所見,農人們哪裡敢信?

要照這速度下去,那豈不是三五天豆莢就能摘了?

年輕人們不知道,以為是品種問題,怪道外國豌豆就跟外國人一樣,長得快,牛高馬大,還早熟。

然而,侍弄莊稼多年的老人們,卻覺著再新穎再高科技的品種也絕對不至於這麼快,估摸著還是地震的關係。菩薩娘娘在牛屎溝地盤上灑了甘露,這才人傑地靈,萬物生長迅速。

自從結豆莢後,大隊開始忙得不像話了,家家戶戶必須出人看守豌豆地,男女老幼二十四小時不間斷的值班,絕對不能讓蟲害或者人為因素破壞他們勝利的果實。

崔建國帶著幾個農民兄弟上市區找銷路,首先奔赴最高檔的陽城賓館,對方嘗了兩個早熟的豆莢,聽說是省城最大的石蘭賓館招待省委領導才用的外國菜,頓時二話不說,先訂十斤。

剛上市,能賣到一塊八一斤。

瞬間就是十八塊進賬。

隊裡商量好的,隻要這茬豌豆賣完就要提前分紅,在“馬上就能見到錢”的巨大動力下,所有人的積極性大為提高,跑銷路就像賣自家的東西一般,兵分多路往市區幾個政府食堂,賓館食堂,國營菜市場跑。

甚至,有的社員腦子活,還跑到鄰近幾個市去,大家都沒吃過,拿不準情況的時候每家隻訂幾斤,可饒是如此,零零總總加起來也跑出去二三百斤銷量。

銷路找到,田裡的豆莢一天一個樣,這頭剛長到一根手指頭長,豆莢還是軟嫩的,顧學章去看了一眼,讓大家快摘吧。

這豆莢吃的就是一個“鮮”,一個“嫩”,養老了重量增加不了多少,口感卻大不如前。

得不償失。

現在大家對他的話可謂言聽計從,全隊所有巧手女人紛紛出馬,拿著剪刀,見一個剪一個。這頭剛剪出來,那頭自有人開著借來的拖拉機送上各大賓館。

當然,反響相當不錯,這樣的好東西誰不愛呢?一斤能炒五六盤,再零星搭幾個肉絲兒肉丁啥的,每盤就能賣幾角錢,飯店也是樂得嘴都歪了。

留在城裡的社員,挨家賓館的問,味道咋樣,還要不要繼續訂貨。收集

好一批“訂單”後,立馬騎著自行車飛奔回村,女人們又摘一茬。

所有豌豆都是一麵開花一麵結果,荷蘭豆也不例外。下頭的果剛摘完,上頭的花又轉變成果了,一旦開動采摘,就不可能再停下來。

社員們生平第一次意識到,錢離他們如此之近!

整個生產隊成了一個縮小版的國家機器,所有成員分工協作,有機的環環相扣的運轉起來,缺了哪一環,如果沒有備用零件補上,壞的就是大事!

這種時候,崔家人誰能去送春苗呢?

崔家對顧學章請假送春苗去上學非常感激,簡直是雪中送炭!崔建國第二天抽摘完荷蘭豆的時候,親自上顧家門,把春苗第一個學期一百塊的生活費交給他,請他代為保管。

劉惠這女人雖然不著調,但知道靦腆的大閨女要出遠門了,倒是熬了幾夜,非常大方的用玻璃瓶給她裝了好幾瓶特產,有油炸臘肉,蘿卜乾,腐乳,罐頭……那漂亮的新皮箱基本就讓瓶瓶罐罐們塞滿了,沒辦法再放下被褥。

“放不下就不帶了,咱們去廣州買。”黃柔建議說,其他兩姐妹也這麼乾,甚至把肥皂月經帶這些哪兒都能買到的東西全剔出來,隻留幾樣必須品。

瞬間,三個皮箱輕了三分之二。

一視同仁的,顧學章又每人給她們一百塊大紅包,就當是買東西的。

這可把崔家人嚇壞了,慌得手足無措,誰也不敢要。這可是她們一個學期的生活費啊,而且是足夠過得異常瀟灑的生活費!說難聽的,李寶柱一個學期還沒她們三分之一嘞,這可不是小數目。

然而,不等她們塞回來,顧學章就大踏步回家提自個兒的行李去了。

他們買的是晚上九點半的火車票,大河口雖然隻是一個公社,可它有火車經過,一行四人吃過晚飯,八點多開始提著箱子來到火車站。

當一個巨大的冒著黑煙的軍綠色車頭“嗚嗚”叫著駛進大河口站時,等候的人們興奮地衝上去,列車員操著明顯外省口音的蹩腳普通話,大喊著讓排隊,讓老人和孩子先上車。

春苗和幺妹走在最前麵,黃柔和顧學章在她們身後,迅速的擠上火車,照著車票找位子。

幺妹雖然去過幾次省城

,可她還沒坐過火車呢。因為是中途小站,買到的票不是普通的客運車廂,而是緊緊與車頭相連的大篷車。靠車廂左右兩側有兩排長長的生鏽的鐵條凳,坐滿了天南海北的旅客,中間沒有客車廂裡常見的小茶桌,而是擺滿了各色各樣的籮筐背簍脹鼓鼓的大口袋。

甚至,他們都找不著座位號,隻能大致估摸著,看沒人的地方坐下去。

幺妹的眼睛很毒,她看出來,這裡頭大部分都是倒爺,因為他們睡覺時的小心,對自個兒身上一切物件的警覺,跟羅德勝伯伯形容得一模一樣。

甚至,其中還有好幾個跟他一樣留著絡腮胡。

這時候,見過世麵和沒見過世麵的區彆就顯現出來了,春苗和她,一個緊張兮兮不敢動彈,一個閒庭漫步仿若置身菜市場……顧學章和黃柔對視一眼,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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