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2 / 2)

既是遙天真人這德高望重之人都已然開口,自然也未曾有人再做多思慮。

等著賓客全然散場了,遙天真人抬手在穹頂上織了一層結界,叫旁人看不見、聽不得。

他未曾先尋淩祉、蕭雲諫二人的錯處,隻是朝著那依舊瑟瑟發抖的少年開口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少年縮了下肩膀,聲音細若蚊蠅:“回、回真人的話……我名青鱗。”

遙天真人應了一聲,便叫他抬起頭來。

蕭雲諫環著手臂,立在一側,斜著青鱗。

再次見到那張如同照鏡子般的麵容時候,他還是咬破了自己的唇尖。

他當真想做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可心中卻仍是如同被絞緊了一般。

難受得要命。

遙天真人又問:“你是何時生的?父母幾許?怎得……生了這麼一副這般相貌?”

青鱗似乎害怕極了,朝著淩祉的方向靠了幾分。

蕭雲諫看他這幅姿態,冷哼道:“我便是這種貨色的……”

替身二字到了嘴邊,他卻完完整整地咽了回去。

如此傲骨。

他又怎麼甘居此等身份。

那豈不是成了笑話?

蕭雲諫攥緊了手指。

可晃悠了兩下身子,臉色有些過分發白。

恨不得疾步上前去,分開挨得極近的二人。

明明不是這般的。

他才該是那個沒心的人!

蕭雲諫隻覺得眼睛酸澀得不成樣子,彆過頭強抿著嘴。

淩祉俯下身去,替青鱗撥開發絲,溫和說道:“彆怕。”

青鱗像是得了主心骨,這才惶惶開口:“我生來,便是這樣一幅樣貌。”

他低垂著眼眸,背脊佝僂著,愈發顯得楚楚可憐了起來。

“生來便是這副相貌,嗬——”蕭雲諫嗤笑一聲,“倒是不知,您生辰幾許啊?”

青鱗似是極其懼怕蕭雲諫的模樣,抽噎說道:“乾、乾元三年。”

乾元三年!

那是兩百年前。

就連蕭雲諫都未曾出生,這青鱗就已經……

孰先孰後,豈不明了?

蕭雲諫瞥見淩祉臉上頓起了驚喜一色,更是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青鱗。

他心中一塞,淩祉那副姿態,分明是篤定了什麼事。

青鱗跪得有些久了,晌午太陽又頗大,他臉色發白、嘴唇乾涸,晃悠了兩下,竟是往一旁歪倒而去。

淩祉忙上前攙住了他的身子,憂心問道:“可有事?”

青鱗緩緩搖頭,寬大衣袍中卻掉出一個耀眼物件。

蕭雲諫覺得刺目得緊。

他喚起聆風,搶在青鱗之前,將那物件挑到了自己手中。

並不似是青鱗臉上的鱗片,卻更像是蛋殼一般。

青白的底色,在陽光映襯下,閃耀著五彩斑斕的光暈。

“還給我……”青鱗聲音喑啞,仍伸出手奮力夠著那蛋殼。

他見無望,便扯了扯淩祉的衣袖。

雙眼含淚,竟是重重地咳了兩聲。

瞧他這幅姿態,蕭雲諫更是覺得礙眼,隨即便將蛋殼捏在了指尖,道:“是何物,還需無上仙門查驗。”

可他卻未曾想到,他拂袖轉身間,淩祉竟是會替青鱗出手奪得此物。

息雨的劍鋒直逼蕭雲諫而來。

蕭雲諫下意識地提臂去擋。

他隻當淩祉就算再薄情寡義,也該看在同門上點到即止。

“淩祉!——”

蕭雲諫捂住自己的左臂,天青色的外衫已全然被血漬侵染。

他回過神,方才不敢置信地看向淩祉。

卻連淩祉臉上一閃即逝的愧疚之意都未曾瞧見。

第二次了。

這已是第二次了!

淩祉他從未傷過自己,卻在今日傷了自己兩次。

憑什麼?

他臉色煞白,倒是瞧著比地下跪著的青鱗還要不好看上幾分。

頸間傷口、唇邊血漬。

如今再合上這沁血的衣衫。

他便隻覺得哪裡……都不如自己心中絞得疼痛。

蛋殼被擲向空中,落入了遙天真人的手中。

他看著蛋殼頓了一瞬,便深吸一口氣,道:

“淩祉……傷害同門,於無境峰思過三日。”

“雲諫,你且先回去療傷,明日屠妖大會也不必露麵了。”

蕭雲諫赤紅著雙目:“師父!——”

遙天真人朝他擺擺手:“不過要你休憩幾日。你依舊是我的首徒,無上仙門的大師兄。”

“師父……”蕭雲諫仍是有些不甘心。

遙天真人將蛋殼揣進懷裡,抬手輸入靈氣替蕭雲諫止了血。

他話音仍是溫和,卻由不得半點質疑:“雲諫,去吧。”

蕭雲諫無奈,隻得答道:“是。”

“至於你——”遙天真人的目光落在青鱗身上,“同我回去,細細盤問。”

他本想著叫青鱗這個禍害速速下山去。

而現下,看了那蛋殼,卻不得已要問問清楚這青鱗的來曆了。

蕭雲諫心中爽利,好在他還有位為他強硬出頭的師父在。

青鱗陡然便濕潤了眼角,他拚命地搖頭,身子頹了下去,緊緊抓住淩祉的衣角。

淩祉心生不忍,顧不得自己已然受罰,隻道:“師兄,可否不要為難於他?”

遙天真人道:“我從不為難人。”

青鱗仍是懼怕:“求您……求您!”

他蹣跚幾步跌在蕭雲諫麵前,竟是咚咚地朝著蕭雲諫磕了幾個響頭。

額前土礫混著鮮血,看著好不可憐。

即便是蕭雲諫頓覺暢快。

可現下卻是將他置於一個騎虎難下的處境。

難不成真的要讓他大發慈悲——

去替這個人求情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 今天早上起來 被蚊子在臉上咬了個大包

血光之災 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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