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臉色青白,眼底卻是嚇人的赤紅。
他怔怔地望向淩祉。
見到的卻隻有淩祉如寒冰的一張臉龐。
即便分明是在前一刻,還曾溫柔地對他說出絕情話來。
到此為止。
四個字便了斷了一切。
蕭雲諫心痛如刀絞。
他彎下腰去,蜷縮在地。
他喃喃自語:“淩祉,從前你做過的事情,可曾有一件是因為我——蕭雲諫?”
他未曾聽見回複,慘然失神。
恍惚間他隻能瞧見淩祉的背影。
決絕而又果斷。
未曾有一絲留戀,便出了這扇門。
蕭雲諫再也憋不住口中鮮血。
他慌亂用袖口擦拭,素白的衣衫被血紅占據。
他不知過了幾時幾刻。
他封了自己幾道穴位,這才叫甜腥味道減淡。
終是強撐著身子,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我……還得取蛇妖之命……”
他喃喃自語道,用清水洗去了麵上血汙。
可不管多麼乾淨的一張臉,卻仍掩蓋不住眼底的黯然。
蕭雲諫死死地握住聆風:“如今,便隻剩下你了……”
聆風是他的本命劍,自是與他所相通。
他的一切情緒,聆風皆能感知。
聆風好似也明白了一般,劍身的銀,都覆上了一層霜雪。
聆風嗡鳴作響。
蕭雲諫將他握在手中,道:“蛇妖之事仍有許多理不清的頭緒,我應當回無上仙門一遭。”
他收拾起了行囊。
摸到枕下的時候,方才想起自己藏匿的蛇鱗。
他將蛇鱗捏在指尖瞧著。
鱗片應當是這兩日蛻下來的,上還凝著些許皮屑與血絲。
他有些淡忘了,屬於青鱗的那塊鱗片。
究竟是何時所脫。
但這並非要緊事。
蕭雲諫如今有了蛇妖的鱗片,便是能掐個尋蹤訣。
隻這坪洲府說不大也很大,恐怕一圈下來,也需得些時辰。
他打定了注意,又收好了行囊。
想來許久,未用靈簡。
隻用筆書落字,短短幾行告知淩祉自己回無上仙門去了。
他將書信翻來覆去折了許多回。
終是交由小二,讓他轉遞。
晚霞落在客來居門口,為所行之人皆罩上了一層朱色薄霧。
可蕭雲諫卻覺得他的腳下,隻有陰霾。
便是旁人再鮮豔,他也是在陰影當中的那個人。
坪洲府的花燈會並未曾因著蛇妖之事而落下。
街邊熙熙攘攘,已有商販支起了攤位。
叫賣聲、吵嚷聲,充斥著他的耳廓。
而他卻持劍與他們劃開了兩個世界。
他抬眼望向淩祉房間的方向。
未點燭燈,不知可仍是在原處。
長長地歎息過後,他卻轉身而去。
他未曾準備在坪洲府內就禦劍而行。
反而隨意地走過那些個淩祉從前陪著自己,而如今隻同青鱗一起,走過的路。
靈修者壽數皆遠長於常人。
他們看多了生死輪回,看過了歲月流逝。
反而有些漠然於情了。
他捏下尋蹤訣,以鱗片上的氣息覆在整個坪洲府。
幾隻常人瞧不見的靈鳥,便揮動著若蟬翼般的薄翅飛了出去。
蕭雲諫的步伐落於雲和樓與滿芳樓中間。
一側是蕭索,而一側是繁盛。
鴇母打遠處就瞧見了蕭雲諫,甩甩帕子便迎了上來:“今日蕭小公子,倒是不查這蛇妖之案了?”
蕭雲諫一拱手:“多謝前幾日的相幫,如今便不叨擾了。”
鴇母捂嘴一笑:“減翠可是想你得緊呢!”
蕭雲諫坦然道:“減翠姑娘是幫了我許多,我也合該謝她一番。隻我今日事情繁多,恐並無時間再同減翠姑娘敘舊。”
鴇母笑道:“這不巧了嘛!您瞧瞧那是誰?”
蕭雲諫沿她所指,便見減翠正挽著籃子從外歸來。
減翠見了蕭雲諫,也是分感意外。
她道:“您怎今日來了?”
鴇母笑得花枝亂顫:“減翠可是時常向奴說起您,說您是她遇到最好之人了。”
蕭雲諫往一旁側過了鴇母的動作,道:“那就多謝減翠姑娘了,就此彆過。”
鴇母癟癟嘴,又道:“蕭小公子,您那位翩翩謫仙人的師叔呢?他可是尋到畫中人了?”
蕭雲諫瞬間一滯。
減翠忙不迭地扯了鴇母。
“尋到了。”蕭雲諫自譏一笑,“若非尋到,我又怎會……”
他自顧自地搖搖頭:“算了……”
他欲走,可方才封了幾個穴道,又施展靈力的後遺症便迎頭追上。
他扶額晃悠了一下,險些沒有站穩。
還是減翠扶住了他。
這般,卻是叫他不小心扯下了減翠手腕上綁著的帕子。
那裡瞧著皮肉去了一塊,傷口不大也並不深。
隻紅彤彤得惹眼。
蕭雲諫緩過了神,皺著眉頭看了過去,問道:“這是怎的了?”
減翠忙不迭地拾起帕子裹在手腕處:“無事,不過昨日燙傷罷了。”
她目光似有些閃躲。
蕭雲諫頓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鴇母和她身側的龜公對視一眼,見龜公點點頭。
她便說道:“蕭小公子,雖知你向來潔身自好,但到底也算是相識一場。奴便做主,今日替您開壇好酒吧。”
蕭雲諫忙道:“不必如此麻煩,還是我之前多有叨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