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夢裡,卻是從前的蕭雲諫,那時候在無上仙門的蕭雲諫。
他的阿諫站在曾經的修竹閣中,喚上一聲:“師叔,我回來了。”
淩祉驟然驚醒。
可他身側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他渾身如同裹了霜寒,什麼法子也再沒了暖意。
陸扶英去大牢瞧穆恕戎時,卻是將蕭雲諫也攜在了身側。
一進天牢,便是滿鼻腔的腐敗之氣。
濕漉漉的氣息滋養著陰生苔蘚,將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遮蓋得愈發嚴密起來。
穆恕戎被單獨關在最深處,桌椅齊全,收拾得也算乾淨。
他仰麵撐著頭,躺在草席子上麵,口中還叼著一尾枯草。
好似是在金碧輝煌的人家做客,而非這般階下囚。
他聽著腳步聲,數著步子。
待陸扶英的腳步聲剛剛好好停在他的囚籠之前時候,堪堪開口:“阿英,你來了?”
他餘光瞥過蕭雲諫,思索片刻,又道:“你如今喜歡這幅模樣的小白臉?倒是將我和顧傲霜,一個個地都舍棄了。我瞧著他與顧錚那小雜種相處倒好,你是想為他,尋個便宜爹?”
他猛然衝到木柵欄前。
叮當兩聲,從身上掉出一對東西來。
他不慌不忙地忙彎腰撿起那東西,卻是實打實地叫陸扶英看了個真真切切。
是虎符。
蕭雲諫眉頭一皺。
他是故意的!
穆恕戎拾起虎符,擱在唇邊吹了吹,轉而又是笑顏以對陸扶英,道:“阿英,西郊大營那五萬精兵,還有駐紮不過百裡外的二十萬穆家軍。想來,你都是不好調的吧?”
虎符的金光被牆上洞口射進來的微光而反射,映在陸扶英的眼底。
威脅!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可是……穆恕戎說得卻也沒錯。
沒有虎符,她就是調動不了這些兵馬。
更彆提,穆家軍趕來,不過一日光景,就能將她這皇宮全然圍堵。
她怎能一時疏忽,把此最為重要的物件都忘卻了!
蕭雲諫不過站在一旁,看著這劍拔弩張之刻。
他雖是不做那棋盤上的黑白子,可到底也成不了那個下棋者。
觀棋不語罷了。
陸扶英頭上的鳳凰步搖劇烈地晃動了兩下,她強壓住自己心底的憤恨。
穆恕戎卻是嗬嗬一笑:“阿英,我們這般像,為何不能像是從前那樣,再重新在一起呢?我們所求所往,我們所期待的盛世,皆為同樣啊!”
陸扶英久不言語。
終是說道:“薑國,是姓陸,卻非穆!”
穆恕戎反駁道:“那下一輩,不卻是那姓顧的小雜種嗎?”
陸扶英陡然晃了兩下身子。
蕭雲諫扶住她,輕聲說道:“陛下,小皇子午憩快要過了,您還說要去看他的。”
“正是。”陸扶英道,卻是有些狼狽地離了天牢而去。
不過剛一回到青鸞殿,宮人便火急火燎地前來稟報,說是北司淩大人求見。
蕭雲諫知此時淩祉並非來尋自己,而是確確實實都城出了事情。
便也再甩臉子,不過靜悄悄地立於殿內一隅。
淩祉被宣入宮,直言道:“穆家軍已紮營二十裡外,由穆恕戎的堂哥領兵,恐……不日便入都城。此消息並無他人知悉,請陛下定奪。”
陸扶英緊緊握住扶手,顫抖著聲音道:“我都做了這般多,還是鬥不過他嗎?”
“我設計你二人入局,我設計顧傲霜娶了采漣,才好在他的婚宴上行事。”
“甚至於……我還掐著用量,給錚兒淬了毒,就是為了讓儘天下人去討伐於他。”
“這般多,我卻是算漏、忘卻了一點,這薑國全然的軍權,都在他手中握著……”
淩祉抬眸望向站在角落的蕭雲諫。
四目相接之時,他們卻從對方的眼眸當中,了然地得到了同樣的消息——
他們早便知曉此事是陸扶英所為。
不過一個為了夢境穩定,又為了圓自己青梅竹馬的一場妄念之夢。
而另一個卻為了那一個。
皆是幫扶著陸扶英,將恕霜遺忘個徹徹底底。
陸扶英幾近嘶啞地道:“蕭卿,今日便準你半日假,朕便也準自己半日假,去陪陪錚兒。”
蕭雲諫心中幾分詫異,卻仍是應了聲。
步行出宮的那條路,一如當日與淩祉一同入宮時候的模樣——
青石鋪墊,朱牆碧瓦。
隻他仍有些顧慮,腳步拖遝慢了許多。
淩祉便問:“你在憂慮何事?”
蕭雲諫歎了口氣,卻是平和以待:“不知。隻覺得她平日裡恨不得日日撲在那些折子上麵,如今去瞧顧錚,倒似是——”
“要去告彆?”
他陡然想到了什麼,也顧不得身側是不是淩祉這個他不願再有過多攀扯之人。
隻伸手拽住了淩祉的袖子,強硬地將他往回拉扯。
淩祉看著他二人皮膚相接的位置,笑容都進了眼底。
“笑甚!”蕭雲諫忙不迭地說道,“快些回去,要出大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隻能說扶英不是壞人!!真的不是!!妹妹是好人!!
小劇場:
蕭雲諫:一個巴掌拍不響,要不然我再來一個?
淩祉:心疼你的手。
蕭雲諫:彆擔心,我皮糙肉厚,手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