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鮮少有人會禦劍飛行。
淩祉這般,倒是引了旁人留意。
更何況他如今還是魔族的謀士。
不過片刻,便整個天界傳得沸沸揚揚。
隻道風神與一魔族之人,相交甚深。
不過他與蕭雲諫二人,誰都未曾在意此事。
不過須臾,便到了夢神的居所。
正如蕭雲諫所料,他與淩祉同行,便沒了那所謂的結界與枷鎖之困。
一路皆是暢通無阻。
到了殿門前,已是有神侍迎了出來,道:“風神殿下,我家神君已是等候您多時了。”
夢神恐一早便也知曉這夢境非正常破裂,可又同樣瞧不見其中發生了什麼。
便一早差人候在門外,亦是知曉自己會走這一遭吧。
蕭雲諫揚了揚下頜。
神侍雖是對淩祉同往也有些不解,可到底還是畢恭畢敬地迎了他二人進去。
夢神是個急躁性子,一見蕭雲諫便道:“我設定扶英公主與恕霜的壽數,皆為過了八十,怎得這麼快便破碎了?還有你又緣何在修補動蕩過後,聽不到我的傳音?”
蕭雲諫緩緩將事情經過全然告知了夢神。
夢神倒吸了一口涼氣,又道:“那顧錚的三魂七魄,可是隨著你回來了?”
蕭雲諫從懷中掏出那擱了玉環的匣子,遞到夢神麵前,說道:“他便附在其上。”
夢神掌中展出神力,凝出了顧錚的三魂七魄,又道:“他便是千年難得一遇的夢子。因著他身上注入的神力,若是往後修煉得宜,得道成仙便是彈指之間。風神,你可是要將他的魂魄投入下界,轉世投胎?我倒可以幫你一番。”
蕭雲諫看著那一團凝不成顧錚人形的白色霧氣,歎了口氣,道:“不必了。”
夢神皺皺眉頭:“可他已是有了三魂七魄,若是就這般寄在玉環之中,他豈不是再不得重見天日?”
蕭雲諫搖搖頭,不自主地瞧了淩祉一眼,又是道:“夢神,你可有紙筆?”
夢神一揮手,旁邊侍奉的神侍便幻化出了紙筆,擱在蕭雲諫的麵前。
蕭雲諫潑墨幾下,便畫出了阿綰的模樣——
和順溫柔的少女,穿著尋常布衣,淺笑盈盈。
仿若她麵前所站得便是她最深愛的顧錚。
“夢神,我可求你一件事?”蕭雲諫問道,又見夢神點頭,方才說道,“可否再替我造一場夢,一場不會醒來,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屬於顧錚的夢?那夢中便是有這個女孩子,與他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生死不離。”
他甚至不知曉,自己是如何平靜地吐出這般話語的。
隻那是顧錚唯一的所求——
他從不求輪回轉世、得道成仙。
他獨獨所求,便隻有一個阿綰罷了。
夢神一頓,隻輕飄飄地反問了一句:“你可確定?”
蕭雲諫頷首:“此他所求。”
“好,這有何難。”夢神應了聲。
隨手便捏了個夢境,將顧錚的三魂七魄投了進去,做了那支撐夢境的梁柱。
蕭雲諫見著顧錚那白霧般的靈體閃爍了兩下,如同飛蛾撲火般的,自己飄進了夢境之中。
他便知曉,顧錚是能聽懂,更心之向往的。
惟願他在這場不醒的大夢當中,能與阿綰歡喜一生。
隻是便不知曉,那夢中的阿綰,可還是阿綰。
亦或是……隻生了與阿綰一般模樣之人罷了。
這問題誰人又琢磨得清。
論他與淩祉,更是深陷泥潭。
不可自拔。
蕭雲諫靜坐良久,直到顧錚的魂魄消失在夢境當中,再也不得出。
方才歎然道:“如此,我也便對得起錚兒與阿綰了。”
他還念著,是自己將二人害至這副模樣的。
隻又驀地想起陸晏此人的狠戾,大多傳承自穆恕戎。
便搖搖頭,又對著淩祉說道:“隻是不知如今魔帝回來,通曉一切,是否會拿你開刀。”
“阿諫可是……關懷我?”淩祉眼角彎下,似是一汪春水般,柔柔地看向蕭雲諫。
蕭雲諫卻是斜他一眼,抿唇一笑,道:“倒也不是,不過想看些你的笑話罷了。若是你這墮魔之人再被轟離魔界,可是隻能去那六界不管的地界苟活了。”
提及魔帝,他卻又是陡然想起件事,要去問詢於夢神:“那夢境動蕩是因著恕霜的靈魂一分二位,分彆給了兩人才造成。夢神,可是知曉此事原委?”
夢神一頓,目光躲閃幾分。
蕭雲諫心中了然,夢神自是知曉此事的。
他便輕輕地哼了一下,拿捏著恰到好處。
將夢神不將全貌告知自己,反而害得自己在夢境中十七年的情愫全然反饋在了麵容之上。
夢神歎了口氣,推了杯茶盞到蕭雲諫麵前,道:“是扶英公主。”
——“此事彆說你,便是連天後娘娘都不知曉。公主殿下特地求了我,隻說若將他分為二人,哪有二人皆是喜愛她的道理。等到時候歸於現實,便是魔帝自己都要度量愛意許久。”
“可她卻未曾想到,便就是因此,才引得夢境動蕩。”蕭雲諫從鼻腔嗤出一聲來,又道,“更未曾想到,這分成的兩人,皆是對她情根深種。”
他搖了搖頭。
到了最後時分,他卻有些原諒不了夢中的陸扶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