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壓抑不住自己身體裡禁術所成的靈力,與和其交織在一起的魔力。
生生地噴出一口血去。
是他悲淒太過。
可也是他如今身子骨,竟成了這幅樣子。
息雨嗅到了自己主人的血腥味道,這回便是抑製不住地胡亂竄動了幾下。
淩祉看著蕭雲諫的眼皮顫抖,似是馬上要醒來。
來不及掏出帕子,便先用袖口內側,將噴出的血跡胡亂抹去。
倒不能叫蕭雲諫瞧見。
他隨手丟下那帕子,見其隨風飄去。
這才算安心。
蕭雲諫睫羽顫抖了兩下,驟然睜開了清明的雙眸。
他內心亦是平和許多。
他俯下身去,瞧著劍下城池燈火通明。
便說道:“明日再行吧,今日先歇息一番。”
淩祉答好,便降下了息雨。
平平安安地落在了城外空地上。
那座城也是繁華,蕭雲諫沒看清名字。
但不過隻留宿一夜,並不十分打緊。
街道兩側林林落著許多商賈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
倒像是夢境中薑國的都城、河溪城。
更似是三百年前的……坪洲府。
蕭雲諫陡然冒出一句,問道:“雲和樓如何了?”
淩祉皺了皺眉眼,一時間記不起蕭雲諫說的那雲和樓為何。
“果真忘卻了。”蕭雲諫哼道,“那時便隻有我一人,一顆心撲在如何剿了蛇窩上。淩祉大人,恐怕是隻談情說愛,哪裡還顧得上雲和樓是那個被滿芳樓的蛇們誣陷的酒樓呢。”
淩祉這般算是憶起了。
那時候,青鱗還差點真的食下一塊人肉。
自己還為了青鱗……出言惡傷了蕭雲諫。
“是我的錯。”淩祉說道。
“是是是。”蕭雲諫無語凝噎,“您便是從頭到尾隻這一句,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
“阿諫,我……”淩祉又道。
蕭雲諫斜他一眼:“可彆你你我我的了,聽著心煩。”
淩祉卻不再難過,隻又道:“雲和樓得了平反,而後又重新開張了。他們好似還因著蛇妖一事而名聲大噪,許多人慕名而來。我偶有下山一次,見到的是耄耋之歲的掌櫃。他仍是念著你的好,說是你安慰他一定會替他平反,這般才沒有一根繩子將自己吊死。”
蕭雲諫沒成想,自己不過一句話的功勞,竟是救下了一條活生生的性命來。
他舔舔嘴唇,許久方才又問:“而後呢?”
“而後——”淩祉一頓,“他便故去。終其一生,念著從前是有一人,勸了他,才讓他有了而後的成就。”
蕭雲諫從未想過,自己也是能影響旁人的命途了。
不過其實想來,他影響了太多人的命途了——
炎重羽若非自己強硬地留在身邊,恐怕他那個冷漠的重明鳥族族長父親,早便已經放棄了他。
青鱗若非他與炎重羽使了法子帶回停雲殿,也隨著五百年前那一場蛟龍族與東海水族的戰役,而丟了性命。
而淩祉呢?
淩祉亦是自己救下之人其中一個。
也為了救他自己才患心傷,非要又用他來當一味藥引。
蕭雲諫歎了口氣,打眼便瞧見個金碧輝煌的客棧。
天界多得是靈石,隨處可見,甚至能當座椅。
蕭雲諫下界的時候,青鱗特地為他裝了許多。
小二見他二人出手闊綽、財大氣粗,立馬舔著臉笑得眼睛都瞧不見地說道:“客官,我為您二位打理兩間上等的廂房來,您且稍後。”
蕭雲諫抱著手臂,有些晃神。
淩祉卻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一間便夠了。”
“這……”小二有些躊躇。
他本以為來了有錢的財主,沒成想也是個內裡摳著省的。
蕭雲諫扭頭便瞧見了小二那副嫌棄的姿態,哼了一聲,麵露不屑。
他撇出兩間房錢,又說道:“錢足夠了,現下你可肯開了?”
小二捧著銀兩,眼睛都冒了光。
立馬蕭雲諫說甚是甚。
進了房間,陳設雖是沒停雲殿中好,可遠比沈遙天那小院兒強得太多。
可巧的也是那房間中擱的美人榻,比旁的要寬敞許多。
蕭雲諫瞥了那處一眼。
好在這回沒那般尷尬了。
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宿後。
淩祉醒的頗早。
他撐著下頜看著蕭雲諫的睡顏,卻是怎般都不夠似的。
蕭雲諫醒來的時候,就對上了這般的目光。
淩祉倒不窘迫,未曾抽離自己的炙熱的眼神,隻是緩緩說道:“在此處尋些吃食後,我們便上路吧。”
這倒是叫蕭雲諫驚奇萬分。
他本以為淩祉才是那個願意拖著時日之人。
這般想著,他卻有些逆反上來了。
磨磨蹭蹭叫淩祉背過身去,他換了一身衣衫。
天水碧色如同落入他的衣袖領口,撚入的銀線勾勒出雲紋。
最是襯得他肌膚似雪,白透得仿若一陣光,便會叫他化為烏有。
“走吧。”
朝飯攤子並不多,是零零散散地擺在街頭巷尾。
淩祉替他拂去了凳上微塵,喚了攤主要了一碗餛飩、一碗陽春麵,擱在蕭雲諫麵前任選著。
蕭雲諫挑了那碗素麵,又見淩祉細細地替他用帕子將筷子擦拭過後。
方才交付到自己手上。
他剛想言說上兩句不必這般細致,便聽見哐當一聲作響。
似是有人踹翻了一旁的矮凳。
蕭雲諫陡然抬眼,便與那惡霸撞了個四目相對。
惡霸一怔,他便在其眼底看到了赤/裸裸的欲望。
果不其然,那惡霸帶著自己的弟兄上前一步,跨坐在蕭雲諫桌前的矮凳上。
——“哪裡來的小美人?爺竟是不曉得,快些來讓爺好好疼疼。”
蕭雲諫沒動,隻摸了摸下巴。
卻見的是淩祉手腕一翻,啪的將筷子撂在了木桌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