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諫說得字字句句屬實。
他隻說原諒, 可是那些個事情便不是不在了。
淩祉好似早便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一般。
卻沒有再如同往常那般,似是天都陡然轟塌一般。
他隻是緩慢又渴求地道:“阿諫,你可能讓如今你新識得的淩祉, 去彌補這些個過錯?”
蕭雲諫長長歎息幾許。
就連茶杯端起放下, 都好多次。
似是想通了, 又擱在嘴邊之時,他卻驀地察覺——
那茶盞裡頭空空如也。
什麼也沒有。
他沒再回答淩祉的話語,隻是慢吞吞地給自己蓄滿了茶杯裡的水。
他阻止了淩祉要替他斟茶的動作, 一切都由著自己來做。
隻是許久, 方又說道:“如今我不知道夜曇所言是真是假。不過想來,也能試他一試。”
淩祉依言頷首, 替蕭雲諫倒滿了那杯茶, 說道:“方才你放那幾個獵犬妖回去, 便是告知妖帝消息的。妖帝既然沒見到人,便又會再遣人來尋他。那時候你若是不出手相助,便可以瞧瞧夜曇的反應了。”
蕭雲諫點點頭:“正是。”
便是將什麼勞什子剛認識,認識多久, 從前做過的事情。
先拋之腦後了。
不出他們所料,沒過三日, 妖帝派來的新人便又出現在了這客棧當中。
依舊是夜半而行, 他們仍是念念叨叨:“這麼顯眼的地方,那幾隻蠢鈍的,愣是未曾尋到,還是得靠我們!”
蕭雲諫忍俊不禁,支著腦袋在隔音罩裡說道:“不過五十步笑百步, 有何意思?”
淩祉卻是在一旁束手束腳地坐著, 好似在扮演一個徹頭徹尾的友人一般。
蕭雲諫也懶得理會他的裝模作樣。
眼瞧著那幾個新來的妖族人, 便奔著夜曇的房間而去。
而後便是聽見一陣兵荒馬亂。
夜曇也驚呼著:“恩公救命!”
渴求地望著門外,期待下一瞬間,蕭雲諫便如天降一般。
隻是他的願望落了空。
眼神也帶上了幾許呆滯的顏色。
隻是那些個妖族人也不敢真的對夜曇動粗,似是用了妖力將他捆住。
夜曇多喊了許多次蕭雲諫,皆是見沒有回應,似是也有些放棄了。
“如今你們非要將我捆回去見他,可是能告訴我,他在何處嗎?”夜曇喃喃問道,已是不再掙紮,“倒是讓我便是死了,也做個明白鬼吧。”
他的目光從門外蕭雲諫的位置滑下,慢慢移到了自己的手腳上。
妖族人對視一眼,說道:“妖帝言說,要將您送去長飆之墟。”
“長飆之墟?”夜曇癟癟嘴,“那又是何處?”
妖族人曬曬一笑:“那屬下便是不能多言了。”
夜曇噤了聲,不再多言。
似是就連心底裡那剩下的一絲半點的期許,都消失殆儘了。
可就在此刻,那間上鎖的房門,卻是驟然被蕭雲諫推了開來。
妖族人忙不迭地握住武器,欲向蕭雲諫攻去:“你是何人!”
蕭雲諫卻是不慌不忙地道:“與你們同行之人。”
方才隻一聽得那幾個妖族人提及長飆之墟,他便要硬闖進來。
還是淩祉按住了他一時片刻:“阿諫,你尚不知曉局勢。更何況,這還未曾將夜曇逼到絕境去。”
蕭雲諫卻是撥開了淩祉的手:“不是為了夜曇,是為了長飆之墟。”
長飆之墟是他作為風神的封地。
雖是平日裡並不打理,可到底也是個神君的宅邸。
哪裡有被妖族占了去的道理?
淩祉並不曉得這之中的彎彎繞繞。
更不了解這長飆之墟到底為何處。
但蕭雲諫如今情勢緊迫,也懶得同淩祉解釋。
便丟了一頭霧水,讓淩祉自行猜測去。
淩祉雖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但估摸著也能料到個七七八八。
淩祉果然如此。
他隻當了長飆之墟與蕭雲諫中間有千絲萬縷的關聯,便已是沒有在刻意阻攔。
夜曇的臉色瞬時從期許成了落寞。
原是他以為的救世主,竟想著和妖族人一同將自己送入虎口。
他緊閉著雙眼,再也不瞧著任何人。
蕭雲諫瞥他一眼。
知道如今自己在他心底,恐怕也成了個惡人了。
隻是長飆之墟,他無法不去。
但到了那長飆之墟後,便是十個妖帝在眼前,他照舊能救下夜曇。
而今之際,也隻能讓夜曇多誤會幾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