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璋又道:“當真晦氣,你便是預備著一輩子都不同我再說一句話了?”
他佯作要對著沈遙天動手。
沈遙天卻是緊緊地闔上了雙眼。
他的脖頸崩得緊張,雙手雙腳止不住的顫抖。
蕭雲諫在雲端瞧見了這一幕,忍不住將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淩祉卻是緊緊攥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動作。
碧璋終歸是沒下去手。
他將沈遙天一把甩開,任他跌坐在地。
他背著身子,嗤笑了一聲。
不知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旁的所有人。
——“阿遙啊。”
沈遙天抖得更厲害了,如同一個篩子。
緊咬著嘴唇,卻是死活不放手。
蕭雲諫看不下去那副場麵。
他先頭甚至於還嫉妒過沈遙天的幸福。
可誰曾想到,竟是一轉頭,他便成了最可憐、可悲的那個人。
淩祉虛虛地捂住了他的眼睛,在他耳畔沉聲說道:“走吧,重羽還未歸來,不知他如何了。阿諫,我們如今更重要的,還是去尋他、救他。”
蕭雲諫嗯了一聲,拿下了淩祉捂住他眼睛的手。
縱著雲團向了山下而去。
雖是炎重羽自顧自地說著,他是神鳥,又怎會怕這深淵。
可蕭雲諫心下仍是忐忑——
碧璋已是歸來,亦是瞧著身上無傷。
那麼炎重羽呢?
青鱗得了蕭雲諫的部分神力,已是幽幽轉醒。
他緊緊地揪住蕭雲諫的小臂。
即便是渾身戰栗,如同一隻驚弓之鳥一般,仍是強撐著說道:“神君……我、我當真無大礙。”
繼而,他又問道:“神君,炎重羽呢?我方才依稀瞧見了他。”
蕭雲諫沉默片刻,倒是淩祉接過了話茬,緩聲說道:“我們現下去尋他。”
青麟好似是刻意忘卻了,方才明明是自己親眼所見的炎重羽墜崖一事。
他聽聞淩祉所言,便是鬆了一口氣。
他有些驚訝地瞧著如今淩祉與蕭雲諫之間彌漫的情愫。
便是不知曉他們已是和好,現下也瞧出來了。
蕭雲諫朝他點了點頭,對他說道:“從前的事情,我已全然知曉。青麟,你也當真不必掛在心上了。”
“多謝……神君。”青麟一張本是圓潤小巧的臉,如今瘦脫了相。
兩頰向內凹陷而去,本就圓又大的眼睛,更是突出。
烏宿就同了它的名字一樣——
即便是不下雨,仍是成日裡環繞不去的烏雲。
叫人滿身陰霾。
山下是茂密的叢林,在漆黑的夜色下,愈發得靜謐詭異。
有一道涓涓細流穿過這片叢林,不知奔赴去了何處。
蕭雲諫本欲將青麟放在叢林外麵,可青麟卻道:“神君,我需得跟著您。一則不說炎重羽是我的同僚。便是獨獨將我擱在這林子外頭,我也懼怕碧璋會再次尋來。他還未從我身上得到他想要的,總歸不會罷休的。”
蕭雲諫歎了口氣,青麟說得卻也沒錯。
隻道:“那便一同來吧。”
叢林很大,植被束手束腳的,讓他們就算頗有修為,也無可奈何。
蕭雲諫偶有思忖,便是想著,緣何碧璋能縱了引著他的炎重羽而去。
而非多多追尋片刻?
除卻炎重羽跌落的位置叫碧璋都尋不到。
便是……
蕭雲諫陡然搖了搖頭。
那不可能。
淩祉瞧他臉色不對,忙問:“怎麼了?”
蕭雲諫啞然,說道:“沒什麼……”
青麟在他二人前麵,自己身上還有未愈合的傷口。
可卻萬分不怕荊棘叢生,再添心傷。
一股腦的,隻想尋到炎重羽的蹤跡。
他們在這叢林中繞了一圈又一圈。
甚至都不知哪裡是頭哪裡是尾,這地方他們可曾踏足過。
淩祉一張漂亮的臉上,被樹枝勾得斑斑血跡。
蕭雲諫雖是有淩祉護著,手臂膝蓋上,也是出了血的。
沒人願意浪費神力在這一星半點的小傷上麵。
隻沉默不語的,繼續追尋著炎重羽的下落。
直到天色蒙蒙擦亮,蕭雲諫一打眼,瞧見山石下似是有個人影。
他急不可耐地喚了淩祉與青麟——
那果真是炎重羽。
隻是炎重羽滿身血汙,就連周遭的樹葉雜草,都被他染得通紅。
他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皮肉,雙翼從根折斷,支離破碎地被扔在一旁。
麵比紙白,唇上更是一絲血色皆無。
他的雙手雙腳軟噠噠地垂下,竟是一點生氣也沒有了。
青麟便是想也沒想就撲了上去,顫抖著雙手嘗試去試探了炎重羽的鼻息。
他奮力地睜圓了雙眼,嘶啞著嗓子,呼喚道:“炎重羽,你醒醒啊!不會的、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