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天卻沒有言語反駁, 隻是橫身擋在了蕭雲諫麵前,輕聲說道:“雲諫,我不會再錯下去了。我一次沒幫到你, 便會有第二次。這也是為何我非要保下這條命的緣故。我隻希望,你能信我。”
蕭雲諫一怔。
可眼瞧著碧璋已是探頭進了他們這隱匿的山坳處。
碧璋皮肉上掛著笑意, 可這笑意牽扯著嘴角, 卻是叫他露出副詭異模樣來。
他偏偏頭說道:“這地方可不好找呢, 也虧得是我家阿遙聰慧,才替我這般尋到。”
蕭雲諫看著碧璋, 又瞧了沈遙天。
他總覺得這些日子以來, 他日日皆是豪賭。
賭贏賭輸的, 皆是安天命各半。
可如今這最後一搏,他卻是怯懦了。
他不敢再拿剩下所有人的性命去下這個賭注。
可淩祉隻肖與他對視一眼, 便明白了他心底的躊躇,替他做下了這個決定。
也許是他心底裡,就想著信沈遙天的。
他瞧見淩祉拔劍護著沈遙天退後的動作,心中竟是坦然。
他果然還是……信自己師父的。
炎重羽也默不作聲地退後了兩步,他將背負在背上的劍匣解了下來, 遞給了夢神。
即便是如今他還未曾見到殺生喚情劍生出劍靈, 可他們誰也等不及、等不起了。
夢神展開匣子,抽出殺生喚情劍。
古樸的銅色是融合了殺情與喚生, 沈遙天便是一打眼就看出來了。
他緊緊地抿著嘴, 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柄劍。
他知道那柄劍即將會刺入碧璋的胸膛,斬殺碧璋。
而後將碧璋與屠天之力一同封存, 生死天地間不會再存在碧璋這個人。
可他還是沒有動作。
那是他的選擇。
他一手繁榮起來的無上仙門, 也因著碧璋的緣故而毀於一旦。
他不是什麼聖母、菩薩心腸, 心懷天下之人。
可到底, 他也不能真的看著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叫自己心心念念的門派就此敗落。
他是愛碧璋的。
如今他膽怯出手,可卻也是能竭儘自己的可能,去助蕭雲諫他們一波。
沈遙天緩緩闔上了雙眸,隻要他不看著,便是能逃避這一切了。
就如同……從前在無上仙門,他逃避了麵對離去的碧璋一樣。
他好似一直是這般,從未改變呢。
沈遙天兀自嘲笑了自己一番。
蕭雲諫他們已是在方才那片刻時間,想出了個算是法子的法子。
不過就是夢神持劍,由蕭雲諫與淩祉,奮儘全力,關閉碧璋的五感須臾。
便也隻要那一瞬間,夢神就能在碧璋的混沌間,將劍刺入碧璋的胸膛。
一切就會塵埃落定,歸於遠點。
可當真可以嗎?
誰也預料不到結果。
隻有企盼著,能夠讓他們成功。
便是不成功,便成仁罷了。
隻是瞧著碧璋能在幾日之內修為突飛猛進,直接撕破了長飆之墟的結界。
他就已是不可同日而語了,屠天之力早就占據了上風,碧璋不過是其操縱的一個傀儡而已。
炎重羽雖是不知他們的計劃,可是蕭雲諫的一個眼神,他便已是捏住了沈遙天的臂膀,將他向後帶去。
不是怕沈遙天背叛,是更怕沈遙天會心軟。
不過電光火石之間,淩祉便予了蕭雲諫顏色。
他二人的出手快而又準,碧璋都還未曾意識到,便已是處於了一處黑暗的環境當中。
碧璋感覺自己瞬時失去了五感,茫然自顧間,沒有任何的景物與聲響。
隻是恍惚一分,他便在暗處,瞧見了沈遙天。
沈遙天就像是個魔咒一般,不管他怎麼想要忘卻、放棄,卻永遠自己名為碧璋的那個腦海深處、心底裡麵,住著一個他。
他不管自己怎麼努力,卻仍然不能逃離。
直瞧著唯獨那點光亮,是來自於沈遙天的,正衝他伸出手去。
那也許……是他唯一的弱點。
碧璋有一瞬間是恍惚了的。
但不過也隻是一瞬間罷了。
屠天之力巨大的作用,讓他將此禁錮之術彈回了蕭雲諫二人身上。
淩祉在空中翻身,明明自己也被擊傷,可還是將蕭雲諫的整個人團在自己懷中。
而夢神……
這一劍卻剛剛刺穿了碧璋的皮膚,劃開了他的血肉。
夢神頓時便知道他們沒有法子了。
可是心底的叫囂,讓他沒有收手,而是繼續用力。
妄圖將殺生喚情劍,深深地刺穿碧璋的胸膛。
他的手腕一翻,一口銀牙咬碎,滿口的鮮血淋漓往外冒著。
可碧璋已是察覺,又如何會再栽在他們手上?
他不過牽起唇角,厲聲說道:“不過是區區螻蟻,還妄想著蚍蜉撼樹、螳臂當車。我早便同你們說了,不過你們這些個道行,捏死你們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為什麼非要自討苦吃呢?”
蕭雲諫倒在身後,噗出一口血來。
可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手中緊握的是聆風。
風刃與劍鋒合為一體,他卻是固執地說道:“因為你不是正道,你枉顧人倫!”
碧璋哈哈大笑了起來:“正道?人倫?你瞧瞧你們奉為正道的天道,可曾救過你們、幫過你們?你想做斷情絕愛、大愛天下的神君,當然可以,可你們所有人心底都是有欲望的——”
“而現在的欲望,就是殺了我。”
“貪嗔癡慢疑,這五毒心,你們又哪裡錯過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