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神被蕭雲諫他二人救出來的時候, 還在昏迷中。
可身上入骨的傷口已經是痊愈,探查過去的力量的的確確也是屠天之力的餘存。
隻一想到是沈遙天救了他,但沈遙天卻再也不在了。
蕭雲諫心中便是酸澀得要命。
那到底是他師父, 是一個被他們所有人誤會, 可卻是最最乾淨的師父。
蕭雲諫垂下眼眸, 淩祉卻是環住他的臂膀,說道:“阿諫, 師兄他……一定會在我們不知道的世界平安喜樂的。”
蕭雲諫明知那不過是淩祉安撫他的話語。
可也點點頭, 同樣也安慰著自己。
夢神是在半個月後才醒來的。
他睜開眼睛的時候, 隻能看到冷清清、竟沒有一絲人氣的長飆之墟行宮。
他昏睡得骨頭都酥軟了, 餘下的記憶隻是在自己最後被碧璋揮到尖銳的石塊上,被戳了個對穿。
如今瞧著自己是好的, 又安安穩穩地休憩著,想來也是那日與屠天之力戰勝或是休戰罷了。
他下床的時候一個踉蹌, 腿上有點軟,險些一頭跌在地上。
可好在沒人瞧見。
自己恢複了半晌, 好歹也算是能走了。
他出了房間, 呼吸了一番新鮮的氣息。
卻是瞧見牆角有一隻藤蔓,細細蜿蜒著。
瞧見他的瞬間便往回縮了縮, 好似害羞了一般, 又跑了開來。
不多會兒,夢神便見到蕭雲諫二人急匆匆地趕來:“你終是醒了。”
夢神啞著嗓子問道:“屠天之力……?”
蕭雲諫便答:“已是解決。”
夢神又問:“怎般解決的?”
蕭雲諫闔了闔眼睛, 歎了口氣,沒有言語。
淩祉幾句,便將一切後來的事宜都告知了夢神。
夢神終是明了這長飆之墟, 為何會這般冷清。
原是……誰也不在了。
他緩了又緩, 還是如同蕭雲諫一般歎息, 又道:“我們什麼時候回天界複命?”
蕭雲諫嗤笑一聲,睜開的雙眼中,卻多了幾分怨恨:“若是我說,便是這輩子我都不願再回去那個冷漠的地方。你可知天道……竟是隻虛虛渺渺地劈了一道,最最不礙事的天雷,就當做是對屠天之力的克製與懲罰。嗬——”
他隻覺得可笑。
愈發得可笑了起來。
他兀自搖了搖頭,又說道:“可惜啊,就算我這麼說,天道也還是像沒有脾氣一般,根本不曾動怒。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又是圖什麼?”
他的指尖摳入了掌心,尖銳的指尖,劃破了皮膚。
淩祉舒展了他的掌心,對他說道:“阿諫,莫要想了。”
夢神亦是慨歎於天道的無情,可這件事他卻是在三千年前便已知曉。
他緩緩地說道:“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天道。”
他已是不甚在意。
他就像是那最幸運之人,兩次在屠天之力的封印中,死裡逃生。
蕭雲諫瞧著夢神的神色倒也說道:“是啊,冷漠無情。它隻是六界的一杆秤罷了。若是有人能替它丈量、尺度的時候,它便坐享其成,哪裡還需要它真真切切地出力?”
淩祉低垂著眼眸,拉住了蕭雲諫的手,也控製他不會在無意識間傷害到自己。
蕭雲諫抬眸給了他一個抿唇淺笑,是無奈可也是暢快。
夢神瞧他二人恩愛依舊,這便也是最好的憧憬了。
便說道:“倒也無妨,我先回去瞧瞧看看。日後與你傳信,你再思量是否要歸去。”
蕭雲諫點點頭,道了聲多謝。
夢神又道:“到底我也是個偷生之人,我對任何事都無所畏懼罷了。”
蕭雲諫立馬駁道:“你從不是什麼偷生之徒。那是你的命運,你就合該在這兩次封印屠天之力的時候,都活下來。興許,你未來便是天界的活典籍,為以後再次的封印打下基礎。”
夢神趕緊去擋他的臉,呸呸了兩聲,又道:“快些莫要說了。哪裡還有下次,便是再沒有屠天之力降臨世間的下回了。這次定然會平平安安的,封印亦是會牢牢固固。對了,這次的封印你又待如何?”
蕭雲諫搖了搖頭:“還未有思量。還得勞煩夢神複命之時,替我問詢一番。”
夢神連聲應了,騰雲駕霧地便歸了九重天上去。
蕭雲諫看著他的背影,卻是使勁兒捏了捏淩祉的手掌,說道:“你說,天道到底是何意思?”
“我也不知。”淩祉緩緩搖了搖頭,又道,“隻是方才聽阿諫提起,命運二字。你可還曾記得,我曾為你看過手相,你的命途綿長。”
蕭雲諫皺皺眉頭,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以為你隻是說笑。”
淩祉揉了揉蕭雲諫的發絲,又說道:“阿諫還不信我?”
蕭雲諫隻得癟著嘴,說道:“你當日可是太像神棍模樣了,我如何能當真信了。”
“從前在無上仙門之時,到底出了修習靈術,還要學些岐黃之道。故而,我所言的每一句都是真的。”淩祉鄭重其事地道,“我與阿諫,情愛線上,卻是也能重合的。所以我亦知曉,阿諫一定會再次回到我身邊的。”
蕭雲諫耳垂有些紅,笑罵了一句:“竟是學了這般油嘴滑舌!”
但他頓了頓,又是問道:“不過你方才說我說的那句命運,又為何意?”
淩祉瞧了這萬裡無雲的廣闊天際,又道:“天道掌管世間一切。它興許早便知曉這未來的發展——它知道我們會受傷但不會死,也知道青鱗祭劍、重羽墜崖,更知曉師兄他會用深情讓碧璋脫離了屠天之力的掌控。”
蕭雲諫張了張嘴,卻是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它明知道這一切,所以根本不願意去阻止。也隻有這般,才能讓我們……親手斬斷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