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官被他氣的,險些一口氣緩不上來,隻道:“我同你說了,你去不得!”
淩祉仍是不罷休,繼續問道:“我……如何能去?”
記錄官被他弄得無奈至極,絞儘腦汁方才想出一計:“若你是個魔族人興許便好辦許多。天魔雖是對立,可到底也有交往。若是隨了一位魔帝上九重天上,你不便去了天界?”
淩祉慢吞吞地撫摸著自己額間滾燙的痕跡。
記錄官卻是忽而後悔了自己方才說的話——
他這不就是要淩祉,現下立刻馬上,便墮魔而去嗎?
此般,他便是親手為自己挖了一個巨大的坑,恐怕也要當作埋自己的墳墓了。
淩祉卻是笑意盈盈,隻笑得太甚,叫人莫名有股子毛骨悚然的感覺。
記錄官往旁邊錯了錯身子,這回他來得及捏碎紙鶴。
隻是淩祉多瞧了他一眼,沒再阻止他的動作。
淩祉自己身體裡的靈力躁動著,好似一直在叫囂讓其衝破化魔一般。
但他先前還算壓製得住,也能作出個麵上無虞的模樣來。
但如今,他卻是不願意壓製住了。
他知道自己那一身所謂“充沛”的靈力如何而來。
他也早就做好了自己會被其反噬的準備。
但他如今還未曾尋到他的阿諫,他如何能放棄?
現下若是叫他死去,他是萬分的不甘心。
既是唯有天魔二界,他還未曾踏遍、尋過。
那便墮魔又如何?
他仍是作揖行禮,說道:“多謝您這三日來的幫助。既是他不在這仙界,我留在此處更是無用。若是我無法脫離仙道,那便墮魔而去罷了。隻是,我亦是不願傷到仙界的眾人,可勞煩您替我尋一處僻靜的地方,我便自行墮魔了。”
記錄官被他的話語驚得險些要合不上嘴。
他可是在平平靜靜、有禮有貌地與自己商討著?
他可是當真要去墮魔,而非隻是要自己幫忙尋個僻靜的地方,修個雅居?
記錄官頓時有些迷茫了。
可又見淩祉俯身的弧度愈發之大,又恭敬說道:“麻煩了,我似是已經快要控製不住我自己了。若是再不尋個空曠之所,我可能要在此處……”
淩祉抬起臉來,他額頭上的魔紋已是落定。
正滾燙得燒著,仿佛下一瞬間就要將所有夷為平地。
記錄官來不及多想,忙不迭地掐了雲訣,將淩祉送去了一處僻靜空曠之地。
隻甫一到此處,他便覺察到就連自己的宮殿,都跟著劇烈地搖晃了一下。
可想而知,淩祉的墮魔引起的騷動,是怎般的巨大。
眾仙君終是收到了記錄官的紙鶴,匆匆趕來。
隻瞧見記錄官迷蒙著雙眼,說道:“我從未見過……如此之人。”
淩祉墮了魔,便存不在這仙界了。
隻是身體裡瞬間充盈的魔力,叫他的靈氣終於偃旗息鼓、安安穩穩地呆了回去。
他能感知到,自己身體裡兩股氣息交織著,隻是靈力暫且沉眠了而已。
他理了理自己身上那素白的衣衫,發絲雖是有些淩亂,可卻不失好看。
緩緩下墜,落到了魔界之地。
待他雙腳落地之時,麵前卻是土紅的溝壑。
而他麵前,正有一人被追兵趕得四處逃竄,無所遁形。
淩祉微微蹙眉,瞧著那被追趕之人,並不像是窮凶極惡之徒。
麵容上也有幾分稚氣未脫的良善。
他稍稍抽動鼻腔,嗅到的那人身上濃厚的魔族人的氣息。
乾脆地出手救下了那人。
那人氣喘籲籲地倒在淩祉麵前,對著淩祉說道:“多謝搭救。我名喚恕霜,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淩祉一拱手,道了自己的名諱,又問:“那些人緣何追你?”
恕霜擦了一把汗,說道:“我本是這魔界的四皇子,隻是母族算不上顯赫。在這奪嫡之爭中,我本就是一枚棄子,用完就要斬草除根了。”
淩祉看向恕霜清俊的麵容,心下忽而有了想法:“你若是成為魔帝,你可是能上九重天上的?”
恕霜撓了撓頭,說道:“理應是可行的。左不過尋個什麼由頭,比如和親之類的,就能與天界搭上了。不過,你到底是何人?緣何要問這般的問題?你想去天界,是為何?”
“不必問詢這般多。”淩祉抬眸看向恕霜,又噙起了笑意,說道,“我隻問你一句,若是我有法子,能推你上那魔族的至高之位。你可願,攜我同去九重天上?”
恕霜垂著眼眸,思索許久,到底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想做魔帝。我想要魔界,能同從前不一樣。先生,當然如果您幫我實現了,我定會如您所願的。”
“好。有你這句話,即可。”淩祉頓了頓,又道,“不過我並不甚在意,你到底為何要奪權篡位。隻是你我互惠互助,僅此而已。”
恕霜百思不得其解,又問:“先生,你到底為了什麼,非要去九重天上不可呢?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做不可嗎?”
“為了一個人。”淩祉放下皆備,緩緩說道,“一個因為我的過錯,而錯過之人。他是我此生摯愛。若是尋不到他,我便獨此餘生。若是能尋到他,我便會用儘我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去愛他。”
“即便是他不會再愛我,我也會一直守在他身邊的。”
淩祉微微抬眸,他看向遠處的天際。
那裡有著微風拂過的晚霞,赤紅一片。
更有著他所摯愛之人。
所愛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淩祉知道,他與阿諫,總會有重逢那一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