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自是做了美夢,可孩子被送進去,卻隻得做個外門弟子。
沈家人又罵罵咧咧想要找上來,怒道:“你是故意的!”
沈遙天卻不甚在意,隻道:“我原先就說過,所有一切都得看他的造化。”
他不會再忍耐下去了。
他既是有了能力,緣何還要任人魚肉?
況且他所說所做皆是光明磊落,又有何所懼怕的?
這是碧璋所教誨於他的。
他更是會謹記於心。
沈遙天兀自垂頭笑了笑,他已經有十個月零三日,未曾見過碧璋了。
若是不提及,本也不想的。
但奈何他如今想了,便是一發不可收拾。
打發走了沈家人,他便禦劍而至無定峰。
他立於雲端之上,隻這般高高地看著自己喜歡的人。
他當真是沒有膽量。
不過隻是沒有攪擾碧璋的無情道,而非告知碧璋,自己喜歡他。
沈遙天歎了口氣,又是預備著扭頭回去。
卻恰恰好好和地上的碧璋四目相接。
碧璋皺了皺眉,他本欲想走。
可聽聞了碧璋喚他的聲音:“阿遙?你怎麼來了?”
沈遙天看著碧璋,似是又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碧璋雖也是嘴巴上不饒人,可對他卻是溫溫柔柔的。
他哪裡能真的不動心?
碧璋見他沉默不語,驀地想起了什麼一般,即刻也禦劍與沈遙天同齊。
他見沈遙天神色有些悵然,忙問道:“我聽聞了,你父母又來尋釁滋事了,可是傷到你了?”
沈遙天搖搖頭:“我不在意他們了。”
頓了頓,又抬眸問道:“師姐,你知曉?”
碧璋一怔,可還是頷首:“稍有聽聞。”
“師姐你是知曉我的消息的。”沈遙天忽而眼眸一亮,可不過片刻,又黯淡了下去,“可你,從未來瞧過我。”
他不知道心底哪點的委屈,就這般不住地湧了上來。
說罷他才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什麼,又是垂頭說道:“師姐,方才是我失言了,你莫要放在心上。我隻是……”
隻是,太想你了而已。
是抑製不住地想你罷了。
沈遙天不知道再怎麼繼續下去,道了聲告辭便離去。
碧璋卻是瞧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良久。
他不明白,自己心底到底是怎麼了。
同樣也覺得酸酸澀澀的,就好像又吃了多放了醋的糖醋魚一般。
有些要命。
不得不說,他在瞧見沈遙天出現的一瞬間,自己心中亦是竊喜的。
他沒了小孩兒在自己身邊,日日也是孤寂得緊。
他總是趴在窗前,望著沈遙天住過的東廂房。
偶然會想,會不會還有個小傻子,會在天沒亮的時候,蹲在自己的廊下睡著。
可惜,再也沒有了。
即便是那處全然空置了,可有時候碧璋還是會莫名其妙地走進去,坐上片刻。
他也不說話,隻是心中有所思所念,便會有留戀。
每當這時,他便總是會念起靜心訣。
叫自己的無情道,不會再受其擾。
但唯有念起之時,方才有用罷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隻是時常想著——
若是自己身上沒有背負這個屠天之力的封印就好了。
他是不是也能肆無忌憚的行事、做人,而非將自己拘泥於這無情道中。
他更甚是在想著,屠天之力當真有傳聞中那般可怖嗎?
他非得要經曆此、背負此,方可嗎?
他從前未曾思慮過這般多,如今卻是直直地衝破了五毒心之一的疑心。
他苦苦守護的東西,就這般被自己輕易破掉了。
他不明白,更是多了愈發多的思慮。
他就像是陷入了一個絕境一般,將自己整整關了八十年。
他不想再見到任何人。
尤其是沈遙天。
直到自己以為自己能受得住之時,出關的那一日,便是聽聞了一件事——
師父要為沈遙天擇選道侶了。
碧璋抓過換過不知多少波的灑掃弟子,問道:“你說……師父要為誰擇選道侶?”
那灑掃弟子哪裡見過這般粗魯的動作,一時間不知所措地點點頭:“是……是無墟峰的沈遙天,沈師兄。”
碧璋驀地鬆開了手,嗬嗬兩聲,笑了出來。
他以為自己這八十年間,想通了一切,可卻在這一瞬間破了所有。
他起了貪心。
是貪圖沈遙天的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