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嘉星君的仙宮訪客漸多,最後星君開了道場,竟無私說起飛升秘法來。
那三日道場過後,部分門派的掌門與長老隻餘屍體。其他門派則像是達成了共識。
“什麼共識?”程解意問。
君玉衡的手指狠狠一握,嘴唇抿成一線。
“殺神獸,鎮四方天,此界成千年墓場,以神獸靈力貫絕天地。”
“……舉界飛升!”
君玉衡剛說完,阿軟就已經直接撲過去了。
“你們!該死——”
阿軟明明隻有小小一點,但撞在君玉衡身上,卻像千鈞壓頂,直接被撞得吐出一口血來。
程解意沒動,他看向君玉衡。
“你們也參與了嗎?”
君玉衡搖頭,沒有反抗。
“沒有,當年我仍未出世,師父也稱病沒有去星君的道場。他說……星君師父飛升,也不知真假,在那位飛升那日,北方天玄武便死了。”
“之後此界修士受應嘉星君所指,總是成千上萬地去尋神獸所在。”
仙宮中的渡劫期的大能,則坐在流風飄緲中,看著風從南吹到北,再從北吹往南邊,每一處土地他們的化身都曾走過。
他們或許是在市集上蹣跚走過的老人,或許是巷道裡四處奔跑的野孩子,又或許是青樓裡扭著雪白腰肢翩翩起舞的少女。
但無論他們麵相如何慈善,最終都是為了殺戮而來。
神獸天生地養,自然至高至強,但隨著天地靈氣變化,自身壽數所限。修士們手段層出不窮,為了那“舉界飛升”的宏願不論死多少人,付出多少代價,隻要殺死神獸便是值得!
有的神獸憫凡,修士們便以凡人性命相要挾,有的神獸愛妻兒甚於自己,那麼就抓其妻兒來!
此後便蜂擁而上,將軟肋被壓的神獸就地格殺!
一個修士的性命換得神獸一鱗,值當。
每過幾百年,天地山河便染成一片血紅。
應嘉星君與其他渡劫大能聯手掩蓋天機,竟讓其他神獸沒能察覺,等發現四方天神獸隕落有異後,剩餘的神獸則來青瑤
山尋最後的東方天青龍庇護。
青龍本就主戰,與其他平和的四方天神獸不同,它主殺伐天譴,在得知修士惡行後,他便在東方天頻頻降下天雷,應嘉星君手下原有萬萬名修士,這些修士俱在天雷之下灰飛煙滅。
但應嘉星君這類大能,若不能親身至雲外天宮,也不能隔著雲端真的殺絕了。
青龍壽數將儘,它需庇護的神獸又已到了青瑤山,此事便就此僵持下來,之後就是程解意知道的事了。
程解意抱起阿軟,居高臨下看著君玉衡。
“若是如你們所說,需要四隻神獸鎮壓四方天,那麼……隻要等到青龍死去,不就完成了所謂‘舉界飛升’?”
君玉衡視線落在還在掙紮著要跳到地麵的阿軟身上。
“四方天神獸隕落後,還需一隻血統高貴的神獸鎮壓中央天,如此……墓場才算建成。”
四方天神獸中,唯有西方天神獸育有一子,這便是阿軟。
還有誰比阿軟更合適呢?
之後程解意就把阿軟帶了出去,他抱著阿軟坐在門外,望著晚霞滿天的天空。
“神獸……真的該成為舉界飛升的墊腳石嗎?”阿軟趴在程解意的胸口。
程解意嘴角下撇,眼中蔑視流露。
“不是!你要知道你是誰!你是麒麟子獬豸,大德大善,此獸一出則天下光明!”
“至於他們,千年無人飛升?要說是天不許,還是地不許?”
“我看是他們惡貫滿盈,早被天道厭棄!”
程解意將阿軟舉高,儘可能地靠近天空,清風吹拂著小神獸柔軟的白毛。
“不必害怕,我陪著你,若你有一天擁有足以飛升的實力,就能上天宮了結一切。”
“……我飛升之後,你呢?”阿軟輕聲問。
“我?”程解意手撐著下顎,笑起來,“自然是與你一起飛升。”
自和阿軟一起生活後,程解意幾乎每日都要說謊。
阿軟太愛和程解意說話了,總是嘰嘰呀呀地問各種問題。
阿軟問,你叫什麼?
程解意說,我的名字就是山鬼。
阿軟又問,你幾歲呢?
程解意說,與你一樣。
阿軟又問,你會一直與我在一起嗎?
程解意說,會。
今日,不過是程解意的又一個謊言
。他憐惜阿軟,保護,照顧,但最終完成任務之後,程解意仍要返回造夢者位麵。
隻是程解意不知道,每次他撒謊,天生能辨是非真假的小麒麟,總能一眼看破。
獨自傷心許久。
夜幕降臨,阿軟吃了飯後就壓著程解意的腳睡著了。聽了君玉衡的話之後,這隻小神獸更沒有安全感,隻能把所有重要的東西全部壓在肚皮下。
阿軟呼嚕嚕地打著呼,夢裡全是它大殺四方,將那些殺害了他爹娘的修士燒成灰燼的景象。
可當他大仇得報之後,阿軟一回頭,卻再見也不到那襲紅衣。
阿軟焦急起來哼哼喵喵地叫,在無邊無際的雲海上瘋狂奔跑,最終心頭一痛醒了過來。
阿軟一咕嚕爬起身,肚皮下卻沒有壓著程解意。
他想起那個夢,登時焦急起來,在房子中四處尋找,隻是這一次他沒有找很久。
他在一樓正廳處,看到了一灘鮮紅的血跡,與程解意的紅色外衣。
程解意,君玉衡,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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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軟睡著了,程解意也坐在一邊打盹。
程解意做了個夢,他夢到阿軟長大了。
他真的像自己說的一樣,變成了足有青龍那樣高大的火色麒麟,隨便一跺腳就是地動山搖。
那高大的火麒麟像是看見了程解意,就發出一聲長鳴,一道火柱衝天而起,火焰燃儘後,火麒麟原本站立的地方就出現了一個人。
那是個青春蓬勃的紅衣少年,他用一條紅發帶綁著高高的馬尾,露出一張如刀鋒,似冷刃,清冷如雪的俊美麵孔。那雙微微上挑的金色瞳孔,仿佛無情,又似含情脈脈地看著程解意。
那人赤腳踩在雲上,在銀色的月光下,朝程解意走來。微風吹起他的發絲,風裡彌漫著高山雪鬆與水生花的香氣。
那人纖長的手指伸向程解意,似乎想要觸碰程解意輕輕顫動的睫毛。而那熾熱的手指在即將碰觸到程解意時,瞬間化作沙粒灑落。
【你為什麼要走?】
那人說完就像夏日的新雪,就這樣融化在銀色的月光裡,如煙散去。
程解意猛然睜開眼,卻覺眼睛有些酸澀,視野朦朧一片。
耳邊傳來幾聲悅耳的鳴叫,不太像雀鳥,而是某種引人沉醉的山海妖
物。
程解意用力眨眨眼,這下總算看得見些東西。
他看到頂上沒了熟悉的屋頂,而是一片翻湧的雲霧,他躺在不知什麼地方,周圍全是層層疊疊的白色紗幕。
程解意四肢酸軟,鼻尖滿是馥鬱甜膩的香氣,就像被全身浸入蜜罐中,幾乎要將人溺斃。
他正要開口叫人,紗幕卻突然被人掀開,應嘉星君含笑坐在床沿,見程解意醒來,便一手輕摁程解意的肩,一手放在程解意衣領上。
“您醒了?我來給您換身衣服。”應嘉笑意吟吟。
什麼情況?!程解意剛要動,卻覺右腳一緊,他低下頭去,就看到一條金色的鎖鏈套住了他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