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燕?阿燕!”
程解意叫了裴回好幾聲,裴回才從那空茫之境回過神來。
“您怎麼了?”程解意仰起頭,才看到裴回眼神恢複清明。
“沒什麼……大約是累了。”
裴回摁著額角,回想著之前聽到“遊仙當歸”,那到底……真是幻聽,還是誰真的在他耳邊說的?
裴回仰頭看向天空,原本那厚重的烏雲已散,那些如龍蛇般的紫色閃電就像被人抬手一握,瞬間煙消雲散。
原本風雨欲來的境況,不複存在。
“阿燕累了,我們快些下船歇息吧。”
程解意扶著裴回的手臂,裴回先是站著適應了一會,隨後那股目眩感散去後,他的神色又變回以往。
“嗯,我們走吧。”
裴回即將下船,他站在那臨時搭建的架橋上,等待著程解意。
待得程解意近前,裴回才抬手將一件披風裹在程解意身上。
“小公子容色驚人,若是被彆人看見,我恐他人有性命之憂,還請小公子披上。”
他人有性命之憂?
程解意被裴回抱在懷裡下了船,才回過味來,想起裴回從見到他開始,就不許彆人看他,在裴府他見得最多的除了裴回就隻有幾個五六歲的小童。
程解意罩在披風下的臉不由露出一個無奈的神情。
裴回即使卸了錦衣衛,依然是那個說一不二手起刀落的裴回裴都督。
一輛掛著銅鈴的馬車緩緩駛來,停在裴回麵前。
裴回踩著腳凳就這麼登上了馬車,馬車裡鋪著柔軟的地毯,點著香爐,知道裴回現在不許人伺候,車內連個婢女也沒有。
車夫有些緊張地伺候著裴回上了車,就在裴回的示意下放下車簾。
一聲鞭響,拉車的馬就甩著蹄子往裴回在揚州的彆院跑去。
彆院早已接到裴回的信,院中也已布置好了。
待得裴回下車,便抱著程解意長驅直入後院。
那後院與裴回在應天府的不流雲布置得差不多,隻是院門上的匾額寫著“無水”二字。
裴回將程解意放下,拿開披風,程解意就看到了那塊匾額。
“無水是什麼意思?”程解意問。
“沒什麼意思。”裴回輕笑,帶著程解意進入院中。
確實沒什麼意思,不風雅也無甚典故,不過是無水……難遊之意。
等有婢女站在門外送水進來梳洗時,裴回才離開程解意身邊,去浴房看了看。
程解意獨自坐在房中,這才捂著臉無聲哀叫。
剛才在那船上,程解意也聽到了那個聲音。
造夢者能聽懂所有低位麵的語言,哪怕那聲音是以雷聲與閃電的形式傳達。
任務對象居然還有這一重身份?
仙?仙人?
已經經曆過修真位麵的程解意覺得自己似乎窺探到了裴回的某種真相。
程解意在榻上打了個滾,抱著手裡的小玉枕,為什麼他每次接的任務總有這樣那樣的隱藏盧錫安,他還能這樣平平安安地守著裴回度過這一世嗎?
裴回回到房裡,準備叫程解意,結果卻看到程解意在榻上滾來滾去。
“……是太久沒泡水,腿發癢嗎?”
程解意動作一滯,立刻換上一副怯怯的表情。
“好像有點。”
今日裴回帶著程解意去了浴房後,便退了出去,不像以往那樣會留在浴房中給自己的所有物清洗。
……是終於看膩魚尾巴了?
程解意撓頭,不過看著今日浴桶水麵上漂浮的紅棗,百合,玫瑰,總讓程解意覺得有些奇怪。
煲魚湯也不該下這些佐料,男孩子洗澡弄得這麼香做什麼?
程解意總有怪異的預感,等他洗好,又用了一點時間把黏在皮膚上的花瓣擦掉,走到屏風後換衣服。
程解意腳步一停,在那小架上,除了白色的裡衣,竟然還有一件紅色的外衫。
那紅豔如紅霞,仿若嫁衣。
程解意站在浴房裡好一會,之後浴房的大門打開,飄出了一襲紅衣。
揚州的月亮與應天府的月亮沒有什麼不同,隻是程解意站在院中,嗅著那清香的白蓮氣,總覺著揚州的月光更溫柔一些。
房門大開,在房中能看到那一襲紅衣的少年郎正靜立在院中,他腳下是一汪倒影著月亮的白蓮池,頂上則是高掛於空的白月。
少年郎仿佛立於天地夾縫之中,隨時都有可能飄然而去。
“過來。”裴回的聲音自房中傳出。
程解意深吸一口氣,便轉頭揚起笑臉進入了房中。
夜裡在這無水院中,房內點上了兩根紅燭。
床帳被褥皆換成了赤紅的顏色。
“小公子穿紅衣果然好看。”
裴回也穿著一襲紅衣,坐在床前,看著沐浴過後,穿著一身豔紅的少年郎。
不需問過天地,也不用拜見父母,何時成親,何時洞房,裴回便做了自己的主。
“我原以為……”程解意剛開話頭,就看到裴回微敞的衣襟,露出線條有力的胸肌與腹肌。
原以為什麼?原以為裴回隻是喜歡玩笑,對他沒興趣?
怎麼可能,不過是裴回自有步調,今天終於到了。
“小公子,前世的阿燕如何我不知曉,今世的我等待這一天可是等得頗有些不耐。”
裴回伸手握住少年郎的手,低頭啟唇叼住了他柔軟的指尖。
這一次,床簾放下,便是被翻紅浪。
程解意背脊貼到床上的時候,使用了道具,賦了裴回一場春/夢。
夢中的程解意便是那尾小白鯉,與有情人兩世分隔,今朝團圓,再不分離。
程解意坐在床上,看著沉沉入睡的裴回,將他的衣裳脫了,按照教科書在他身上撓了幾道印子。
隨後便單手支著下顎,認真地看著裴回。
“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你睡著的樣子。”
“有些稚氣。”
這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錦衣衛都督,真實身份也許是個要被天庭召喚回去的仙人。
紅燭的光芒透過床簾緩緩透入床簾,程解意計算著任務目標,覺著自己可能要走上一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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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蘇蓉館被人包下了。
一位權貴帶著自己的新婚娘子來到此處看景賞曲。
館子被包下不是什麼新鮮事,蘇蓉館本就是河邊景致最佳,曲子最好,姑娘小子最溫柔,風評最好的館子。
隻是這位爺還帶著自己的娘子,怎麼聽也覺得不太正經。
好在銀錢給得夠多,老板也不會管。畢竟也沒明文規定,不能夫妻一同上門的。
裴回即使在揚州也是個名人,不過這邊的人沒怎麼見過他,因此即使裴回出門,也不會引起什麼騷動。
轎子落地時,裴回先下轎,隨後走到另一個轎子前,抬手牽出了一個戴著帷帽的少年郎。
應該是少年郎吧,這身量,身段,衣著,怎麼看都是少年郎的模樣。
蘇蓉館的老板站在門口,躬身迎接著裴回與他的……新婚娘子。
“裡邊已經布置好了,都督……不,您請。”
裴回點點頭,就拉著程解意前往館中。
“那兩個人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