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從外頭傳來的煙火氣和血腥味。
沐浴更衣後,劉意坐在榻上,頭一次對阿史說,“阿史你陪我一起睡。”
小畢接上話,“奴婢去門口守著。”
劉意緩緩點頭,等小畢離去,人有些發愣,阿史喊她,“公主。”
劉意拋開腦海裡的血景,“睡吧。”
大約是半夜茶水喝的太多,又或者天已經亮了,合眼以後劉意沒有多少睡意,她握著阿史的手,腦中想法紛至遝來,一樁樁一件件,阿史輕淺的呼吸敲擊在劉意心中,她忽然起身,阿史不解,“公主?”
“去把六印拿來。”
劉意隨手披了件衣衫,喊外頭的小畢進來,“傳我的命令,去請劉玄德。”
小畢驚訝道,“公主,不先尋沮彆駕嗎?”
劉意並不著急,“公與賞罰,我無須過問。”
況且眼下她出麵也不是件好事。
小畢不再多問,領著劉意的指令去尋劉備。阿史從榻上下來,小心取來錦囊,劉意已跪坐在案桌前提筆書寫,她的字跡有些潦草,白色絲帛上隻有寥寥幾行字。
眼看劉意取出六印,阿史下意識出聲阻攔,“公主。”
劉意抬頭看她,阿史溫順的臉上浮現一種不安,她的聲音很低,握著劉意的手發緊,“公主,這是天子六印,隻有……”
劉意麵無表情按了下去,“我不管這是什麼東西,他盧植罵我,劉協罰我,隻要能逼公孫瓚退兵,就是傳國玉璽我也照用不誤。”
當年在靈帝前,董氏甩她的那一巴掌她記得很清楚,姓劉有什麼用,隻有抓住大權,她才不會被人看輕。
劉協抓不住,她就替劉協抓!
“替我更衣,我要見貴客。”
……
劉備重回劉意住處時,庭院已被大致清理過,隻是地上的血跡還未被清理,屋內幾個仆人在用濕布擦拭地麵,木盆裡泛著血水。小畢擺著宮裡帶出的習慣,衝劉備笑道,“劉司馬,這邊請。”
沒有男人慣有的雄厚,反而透著一種尖利,使人浮想聯翩,宣室議政是何模樣,那些黃門是否會用同樣的聲音,呼喚他的職位。
小畢領著劉備繞到後方一座屋前,帷幕垂掛,趙雲就站在廊下,直視劉備。他身後劉意居內堂,不見其貌。
劉備率先踏出步子,張飛關羽等人緊隨其後,不想被小畢攔下,腔調拿捏得體,“長公主說了,隻請劉司馬一人。”
這更加坐實了劉備心中的猜測,他讓兩個兄弟靜候,自己脫鞋入屋。近了才瞧見劉意在泡茶,不是外頭常見的茶湯,滾水衝入杯中,片刻後泛起另一種清香。劉意笑道,“玄德來了,坐吧,馬上就好了。”
劉備謝過後才敢入座,見四下就劉意一人,沮授等人不見蹤影,他試探發問,“聽聞長公主受驚,不知是否要尋醫工來?”
劉意白皙的脖頸還泛著一條血痕,聽到劉備所講,神色不動,“讓玄德記掛了,意歇過好上不少。”
深色的茶水擺在劉備麵前,劉意衝他微笑,“閒來無事搗騰的小玩意,玄德嘗嘗?”
劉備不敢推辭,和劉意一前一後品茶,確實和他之前喝過的茶湯不一樣。他為官時也曾見當地豪強附庸風雅,一碗茶湯裡不知加了多少料。
劉意品過一口後,“茶能使人醒腦,酒水放縱形骸,玄德認為呢?”
劉備稱是,至少他這會,腦子還是清醒的。
劉意笑了,“上回我與玄德相見,談了不是閒事,今日再談也無趣,不如講些正事。”
她把茶具擱到桌上,“玄德今後有什麼打算?”
“鄴城內亂多虧玄德相助,我自當重謝,隻是眼下玄德身份尷尬,若是貿然行賞,鄴城暫且不談,玄德自身處境困難。我雖有招攬之意,可若是強求反倒不美。因而特意詢問……”劉意含笑望劉備,“玄德是要追隨公孫瓚而去,還是留在鄴城。”
劉備有些沉默,劉意也不慌,重新泡上一壺濃茶,一口一口慢飲,隻
過了半壺,劉備便給了答複,“願追隨長公主。”
他回公孫瓚處恐怕會遭諸多非議,即便甩清罪名,日後也得不到重用。不如借這次的救人之功,直接在鄴城站穩腳跟。
劉意神色平靜,仿佛劉備投靠是意料之中,“如此一來,我必須得逼公孫瓚退兵了。”
“不然玄德剛投誠,我冀州被人吞並,豈不是讓玄德白忙活一場。”
劉備麵有窘色,似是受不起劉意的誇獎,“備不過小官,追隨長公主隻為報效朝廷,非是沽名釣譽。”
劉意嘴角帶著笑,“玄德乃盧尚書弟子,今日位卑,不過是時機未到,他日名垂青史,亦不愧恩師盧尚書。”
“百年後事暫且不談,我這有一樁事,可使玄德名揚冀州。”
劉備正襟危坐,等劉意下文。
隻見劉意從袖中取出一份繒書,將它推到劉備麵前,“我想請盧尚書來冀州,他是公孫瓚恩師,若是盧尚書願意站在冀州這邊,勝算自然大一分。至於去請盧尚書的人選,我想作為盧尚書的弟子,玄德再合適不過。”
劉備沒有太多猶豫就接下了這份托付,他暫離冀州是件好事,眼下冀州兩方膠合,各方勢力都在觀望,他這個遊走兩方的司馬極為危險。
“若是盧尚書不願來,就將這份書信交於他。”
劉備非常清楚恩師的脾氣,固執,說不乾就不乾。萬一盧植不肯來,就是表明了看不上劉意,一封信還能使他回心轉意?
劉備心中雖有疑惑,但還是願意全力以赴,他收下繒書,表示接下這個任務。
劉意笑道,“那我,靜候玄德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