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不像從前那邊鼓起腮幫子生悶氣,反而頗為留戀摸了摸額頭,“要是阿姐天天在我邊上,嬌氣就嬌氣。”
劉意失笑,像過去一樣詢問劉協的功課。
“字練了嗎?”
“練了。”
“功課呢?”
“做好了。”
“今個的朝食?”
“……吃了。”
劉協說最後一句話時底氣不足,被劉意盯住,他才老老實實敘述事實。
“吃過了,不多。”
於是劉協得了份飯前甜點。
姐弟倆重逢,誰也沒有問起過去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像從前一樣打打鬨鬨,直至暮色,先前的小黃門在邊上開口。
“陛下,青瑣門要關了。”
劉協當即變臉,“誰允許你說這些話的!”
隻有外官才會被提醒青瑣門關閉一事,因為他們要趕在宮門關閉之前離宮。
小黃門哭哭啼啼跪下來認錯,劉意沒怎麼生氣,隻是道,“我明日再來找你。”
劉協急了,“阿姐,我不是……”
劉意失笑,“你在想什麼,我說我先回宮休整。”
畢竟男女有彆,劉協再粘劉意,也不可能一起睡。
這話劉協聽進去了,興高采烈的,“
阿姐住後頭的長樂宮怎麼樣,我讓人特意打理過了。”
橫豎劉協現在沒妃子,後宮沒個主事的人。劉意想了想答應了,走之前她陪劉協吃了頓晚飯。映著朱雀燈投下的光亮,好似又回到了從前。
興許是今天哭累了,晚飯過後沒多久劉協就打起了哈欠。劉意想勸他早點睡,偏生劉協不肯閉眼。
“我怕一閉眼阿姐就不在了。”
這話孩子氣十足,又叫人惹人憐。劉意隻是笑著摸劉協腦袋,“不會的。”
劉協終歸按捺不住睡意,被宮人服侍著睡下。待劉協入眠後,劉意領著幾個宮女往長樂宮去,入住後沒過多久一個小黃門求見,說是來送信的。
“青瑣門落門前送來的。”
就隻有半天功夫,戲誌才他們理出來了?
劉意大致掃了眼裡頭的內容,無非是近段時間長安內發生的事。
跪在地上的小黃門等著劉意回信,打算天一亮就送出宮去,劉意卻不打算提筆。
“明日讓荀諶他們一起進宮。”劉意想了想補充一句,“見天子。”
有什麼事當麵聊。
奔波多日,劉意這一覺睡得有些久,醒來時外頭亮堂得很,宮人告訴她。劉協已經在前殿等了許久,吃食都備好了,就等她醒。
“你們怎麼不叫醒我?”
宮女輕聲細語的,“陛下不準我們打擾您休息。”
劉意有種受寵若驚之感,劉協擱從前頂多算皇子,等她沒人說。現在成了天子,還等她這個阿姐,不準彆人吵醒自己。
史書上八成要記她一筆。
外頭多了個劉協,劉意沒敢耽擱,梳洗過後就去找人。
比起劉意的好眠,劉協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眼底下兩黑眼圈,一見劉意還樂。整得劉意不知該說什麼,姐弟倆用過早飯後,劉意開門見山。
“我的人要進來談事。”
劉協下意識道,“那我先回未央宮。”
這話幾乎沒有太多思考,仿佛已經習慣了回避,劉意盯著劉協看了會。平靜開口,“你是天子,臣子們論事為什麼要走?”
劉協也說不出為什麼,他囁嚅著,“阿姐商量大事,我就不摻和了。”
他不是阿姐,能一個人拿下冀州。再說他也聽不懂,坐著讓彆人拘束,不如離
開也好。
劉協正七想八想著,劉意忽然彈了劉協額頭,“想著裝可憐就可以不上課,想的美。”
劉協捂著額頭沒明白劉意的話,劉意已經起身,“給陛下取筆研來。”
嶄新的竹簡鋪在劉協麵前,劉意說道,“你先聽,聽不懂用筆記下,回頭問我就是。”
“可是阿姐……”
劉意覺得有必要給這小子來頓狠的,她站在劉協麵前,一字一句掰開來講,“你聽著,伯和,所有人都希望江山收複,但沒有人比你更盼望,他們失去漢臣身份,尚且可以自勉。或憑自身才能,於新朝中重新站穩腳跟。而你……”
劉意眼神暗下去,“無論你將來有多出色,江山覆滅,你隻能苟且。伯和,我和你一樣,失去漢室江山,或許會被嫁於諸侯,安享晚年,但再也不能像今日這樣自在。你必須儘快學會如何做一個天子,不為彆的,隻為你自己。”
劉協捏著筆,他覺得他應該做什麼,可他什麼都做不了,“可我什麼都不懂。”
他們認為自己坐在上麵就可以了,用不著學那些東西。董卓不會,王允不上心。
劉意安慰劉協,“沒有人是生來知之,不懂就學,聖人也不覺不恥,有什麼好害羞的。彆看我,我也學了很久。”
劉協垂著腦袋沉默了很久,最後他鼓起勇氣問劉意,“阿姐,要是失敗了,我會死嗎?”
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