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涼風, 紅楓掩印。青山被雲霧籠罩,常年不散。在散開的日光下,紅色的楓葉連綿拔地而起, 燒紅了一片天。
男人的手白皙修長, 指骨用力,指腹從背脊往下滑落,順著光滑的衣料,勒住陸婉吟的腰, 掐著她的腰骨。
陸婉吟被這一手激的渾身發顫,仿佛被十萬隻螞蟻舔了一口。等她反應過來, 立時伸手推拒, 卻不想男人一側身,就把她按到了一旁的楓葉樹下。
扶蘇身形清瘦挺拔,紅楓O@, 男人微垂下眼, 半張臉浸著日光, 半張臉被紅楓攏住, 像渡了一層暗墨。
分明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 可那隻圈住她腰肢的手卻沉甸甸的重, 透出獨屬於男人的占有欲, 望著她的眼神也像在看一隻被按在爪下的獵物。
“你放開……”她弱弱地說了一句, 雙眸被激出紅痕,濕漉漉的泛起水霧,連白皙杏腮都染上了緋紅。
男人低笑一聲,盯著她的臉, 極有趣似得。他長睫垂落,滲出一股漫不經心, 像一隻悠閒看著獵物落入陷阱的暗獸。
“我一隻手,就能掐住吧?”男人將她逼得退無可退。
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扶蘇,陸婉吟心中升起一股緊張感,她抬眸朝他瞪去,自以為凶惡極了,可其實,她這副模樣落到扶蘇眼中,就像是一個被嚇壞了的孩童強撐著要露出凶惡的乳牙。
又奶,又凶。
扶蘇舔了舔唇,心中那股憋屈感突然有了地方發泄。
他想,他終於尋到了讓這小騙子乖乖聽話的法子了。
男人勾唇,笑得薄涼,兩人四目相對,男人露出的表情意味不明。
“你想嫁給梁定安?”他連猜都不用猜,就能知道她在計劃些什麼。
陸婉吟心間一墜,想要使勁把人推開。可扶蘇畢竟是男子,真想要桎梏她,哪裡是陸婉吟一雙纖纖玉手能阻止的。
陸婉吟想到這裡,心中升騰起一股懼意,正想強製掙脫,不防扶蘇突然後退一步。
日光下,扶蘇眉眼清俊,下頜明顯,他看著漲紅了臉,一副無措模樣的陸婉吟,唇角懶散彎起,黑眸之中沁出淺淡笑意,舒暢的仿佛吃了一噸酒。
“定遠侯府可不是那麼好進的。”
陸婉吟自然知道定遠侯府不好入,可人家定遠侯府總比你衛國公府門檻低吧?
小娘子生怕扶蘇再做出些什麼事來,趕緊往後退了好幾大步,並怒斥道:“你,你不知羞恥,自甘下賤!”
不知羞恥他是認的,隻是這自甘下賤嘛。
男人被罵了,也不惱怒,隻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陸婉吟回過神來,一臉懊惱。
她說什麼自甘下賤?這不是連帶著把自己也給罵進去了嗎?
扶蘇看著小娘子臉上漸染霞紅,眸色微深,神色一沉,“你是真想要嫁他?”
“不然呢?”陸婉吟直接坦蕩承認。
男人麵色越發陰沉,強忍著氣。
他雖然知道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但心中還強忍著氣,問道:“那你當時,為何舍身救我?”
陸婉吟壓著唇角,臉上是甜美的笑,“公子說笑了,就算那日是隻貓兒,狗兒,我都會救的。”
在她眼裡,他就是那些貓兒,狗兒。
扶蘇唇角微壓,臉上不顯半絲情緒,隻看著她,半響後忽而一笑。
“我倒是要看,你如何入定遠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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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過來除了扶蓮華要為扶蘇祈福,她還欲跟梁含芸一道去尋苦樹道長算卦,隻可惜枯樹道長雲遊去了,不知所蹤,兩人無奈,隻得下次再來。
下山的時候,扶蘇並不在,按照梁定安的說法,是為了保住扶蓮華的拳拳愛兄之心。
陸婉吟戴著帷帽走在梁定安身邊,沒忍住,道:“扶蘇公子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來找苦樹道長,我們準備……”梁定安話說到一半,住了嘴。
陸婉吟也大略猜到,又是什麼國家大事,便不再問。
兩人順著石階走了一段,晚風突起,又強又急,陸婉吟的帷帽被風吹起,在空中打著卷兒往路邊的楓葉樹上飄。
她踮腳去夠,一個不妨往前一跌。
梁定安趕緊伸手拉住她。
兩人一前一後,往中間一靠,難免肌膚相貼,手臂相觸。梁定安是習武之人,胸膛寬闊,陸婉吟的後背撞上去時,就像是撞在了一塊石頭上。
小娘子被燙到似得往旁邊一躲,梁定安也趕緊鬆手,漲紅了臉道:“那個,我替你爬樹去拿帷帽。”
“不用,我有備用……”陸婉吟話未說完,梁定安已經撩起長袍,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
遠遠山路中段,扶蘇站在一小坡前,一眼就能看到前頭景象。
青路在他身後探頭探腦地看,“那不是梁公子嗎?怎麼爬樹呢?”
“是啊,”身旁的扶蘇公子淡淡道:“怎麼沒摔死他呢。”
青路:……
“公子,梁公子好歹也是您的至交好友。”您這樣是不是太惡毒了點?
扶蘇淡漠垂眼,朝青路一瞥,忽而一笑,風情無比,“那就摔斷腿好了。”
青路:……果然是至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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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定安回府的時候,手上拿著一頂帷帽。
這是陸婉吟的帷帽,他將它從樹上取下來的時候被割破了,陸婉吟自然不會再要,便讓寶珠去扔了。
梁定安趁其不備,撿了回來。
男人麵紅耳赤地盯著帷帽,小心翼翼嗅一嗅。
真香……
“騁望!”
梁定安屁股還沒坐熱,他娘就拿著一大堆小娘子的畫像找了過來。他趕緊把帷帽往寬袖內一塞。
“兒啊,你看看這個,怎麼樣?”定遠侯夫人急匆匆奔進來,直接就攤開一幅畫往梁定安眼前懟,上頭赫然就是一位紫衣美人。
梁定安隨意一瞥,頭疼的快要炸開。
這紫衣美人他是見過的,先不說比這畫上胖了一圈,就那臉上,跟老天爺借了幾百顆星星,都嵌在上麵了,整個就是麻子臉,哪裡像畫上這麼精光的隻眼角一滴淚痣。
“娘啊,我不要!”梁定安氣得偏頭。
定遠侯夫人皺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你都這把歲數還不找?等著乾嘛?等著投胎?”定遠侯夫人出生將門,說話難免嗓門大,粗俗了些。
梁定安氣呼呼道:“那長情不也沒找呢嗎?”
“你怎麼能跟他比?他是天上的月亮,就算七老八十歲了都有人搶著貼上去。你要是七老八十歲了,連咱們府裡倒夜香的老媽子都看不上你。”
梁定安:……雖然他知道自己不如扶蘇,但也沒有差那麼遠吧?
“你放心吧,我已經有喜歡的小娘子了。”梁定安老神在在。
正在翻著畫卷,準備再讓梁定安挑一挑的定遠侯夫人眼前一亮,“哦?是誰家的小娘子?”
梁定安坐正,笑眯眯的跟他娘道:“興寧伯爵府家的。”
定遠侯夫人臉上的笑意收斂,語氣淡淡,“家世雖還行,但門風不正。”
梁定安趕緊道:“她跟她家那些人不一樣。她不僅生得漂亮,性子還嫻淑,您若是見了一定會喜歡的。”
定遠侯夫人略思半刻,“我聽說她母親那邊是從商的?”
梁定安愣了愣,“她母親……好像去世了吧。”
“去世了?”定遠侯夫人奇怪,“什麼時候去世的?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前段日子不還跟我一道去茶會了嗎?”
梁定安終於覺出不對味來,“娘,你說的是哪個小姐啊?”
定遠侯夫人也終於明白過來,“你說的是哪個?”
“就陸五小姐啊。”
定遠侯夫人沉默下來,良久後道:“她不行。”
“為什麼不行?”梁定安嗓音下意識拔高。
定遠侯夫人道:“一個庶女,怎麼做的了你的正妻?”
“怎麼做不了?她性子很好,溫柔體貼……”
“這世上溫柔體貼的人多的很,你若是想要,娘這裡好幾個丫鬟都是溫柔體貼的!”
梁定安確實是沒想到,自家母親竟然會不同意。
“娘,你不是總催我成親嗎?為什麼不肯讓我娶陸五小姐?”
定遠侯夫人看著梁定安白皙俊臉的麵容,突然歎息一聲,“你以為咱們定遠侯府如今看著昌榮,就真的昌榮嗎?若非你父親那邊握著一點兵權,你姐姐那裡成了太子妃,撐起一點門麵,待你父親老了,不光是你姐姐,就連咱們定遠侯府都要沒落下去。”
梁定安沉默下來,他知道,他自己沒用,身為定遠侯府獨子,卻根本就不能撐起定遠侯府。
“我就是個沒用的人。”梁定安嘟囔了一句,起身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