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個葵呀。”陸婉吟拖長調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起身,“現年幾歲了?”
“十六。”
“哦,不僅年紀輕,長得又好看。”
這個時候的扶蘇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他彎唇一笑,“不及你。”
陸婉吟冷笑一聲,徑直往茅草屋的方向去。
不及她?是她不及她,還是她不及她?
一個年紀輕,又如此貌美,甚至還背負著血海深仇的女人,可比她這樣虛偽狡詐的女人吸引人多了。
就算她是男人,也要忍不住來一場英雄救美了。
方才陸婉吟可看的清楚,那個葵葵在撩開馬車簾子,朝四周張望時,那雙眸子裡溢出來的滿是期待和高興。
陸婉吟覺得更氣了。
她提裙走的飛快,扶蘇跟在她身後追,一把拽住她的腕子,“走慢點,當心崴了腳。”
“你才崴腳呢!”陸婉吟怒氣衝衝地罵完,轉身就走。沒走出兩步,身子一歪,摔在了地上。
崴腳了……
烏鴉嘴!
“真的崴腳了?”扶蘇疾步過來,伸手欲牽陸婉吟,被小娘子一把打開手。
陸婉吟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腳踝鑽心的疼。
因為疼痛,所以陸婉吟忍不住氣悶,並且猛然發現自從她攀上這位傳說中的扶蘇公子,好事沒挨到,怎麼壞事一大堆?她分明是想沾他的好處的!
“我背你。”扶蘇走到陸婉吟身前。
陸婉吟繞過他,繼續一瘸一拐地走。
男人站在原地,還保持著雙手撐在膝蓋上的姿勢。他盯著小娘子慢慢吞吞的背影,突然直起身,走到她身後,然後彎腰猛地一把將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啊!”因為突然的失重,所以陸婉吟驚呼出聲。
“你放我下來。”陸婉吟扯著扶蘇的衣領子,生恐自己被摔下去。
扶蘇被她拽得一個踉蹌,勉強穩住。
“你彆動。”
陸婉吟這下是真的不敢動了,她怕扶蘇把她摔死了。
她還那麼年輕,不想被人摔死。
她被扶蘇抱著,走了一小段路,突然,男人低頭看她,語氣略喘,“要不我還是背著你走吧?”
陸婉吟:……
.
扶蘇這個不中用的男人終於還是把陸婉吟背到了身上。
冬日暖陽之中,兩人走在官道之上,時不時有人行過。陸婉吟都把臉埋在扶蘇脖頸裡,生恐被彆人看去了。雖然扶蘇身上穿的是女裝,但陸婉吟還是不敢露臉。
小娘子貼得太近,她的呼吸從他的脖頸處往下蔓延,將他的心撩撥的像春日裡的水,漾出一層一層的水波紋。
扶蘇的呼吸不知何時開始隨著小娘子的呼吸緩慢律動,他動了動貼在陸婉吟腳彎處的手。
伏在他身上的小娘子沒有動靜。
扶蘇又往上挪了挪,手指隔著裙裾料子,觸到她溫熱的肌膚。
小娘子還是沒有動靜。
男人偏頭看去,正對上陸婉吟伏在他肩膀上的那顆小腦袋。她閉著眼睛,呼吸沉穩,吹著他的脖子和發絲。
睡著了?
.
陸婉吟醒過來的時候已在茅草屋內,她腳上的傷也被裹上了紗布,她聞到一股跌倒損傷藥的味道。
她居然睡得這麼死嗎?
“我給你抹了藥,你是自己揉,還是我幫你?”男人從外麵進來,手裡拿著幾個白胖饅頭。
饅頭還散著熱氣,扶蘇把它遞給陸婉吟。
陸婉吟咬著饅頭,聲音含糊不清,“我自己揉。”
“哦。”說完,男人也不走,就那麼笑盈盈地看著她。
陸婉吟直覺不對,她立刻伸手抓緊自己的衣領子,然後又掀開被褥看了看。
衣服好好的,身上也沒有什麼不舒服……陸婉吟麵露狐疑。那他為什麼這麼笑?
“你知道你睡覺的時候會說夢話嗎?”
陸婉吟心裡一鬆。
原來是這件事。
“我都睡著了,怎麼知道。”陸婉吟動了動腳踝,發現已經不是很疼了,現在下地走路應該能行了。
“你說你愛我。”男人湊上去,緊盯著她。
陸婉吟白他一眼。
她早就說過她愛他,隻是他不信而已……其實她自己也不信。
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愛上了扶蘇,還是隻是因為他的身份。
陸婉吟又陷入沉默之中,她想,扶蘇說的對,連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她又怎麼能怪扶蘇看不清她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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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婉吟看清楚了那個叫葵葵的臉上的妝麵,她雖然沒有畫過,但隻要她看過一眼的妝麵,還真沒有畫不出來的。
茅草屋內,扶蘇坐在凳子上,陸婉吟站在他麵前。
男人抬頭看她,一雙黑眸怔怔盯著,裡頭蘊著一汪柔嫩的清泉水,淺淺倒映出她的影子。
陸婉吟被盯得麵頰發燙,胡亂給扶蘇臉上抹了幾下,便道:“好了。”
扶蘇拿著靶鏡看,“我覺得你有點敷衍。”
“反正要戴麵紗。”
扶蘇無奈,站起身,外頭一件黑色的披風,將裡麵的舞姬服遮蓋的一絲不露。
他朝陸婉吟道:“我走了?”
陸婉吟低頭收拾胭脂水粉,沒有搭話。
扶蘇轉身,走出了茅草屋。
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隻剩下寒風的呼嘯聲。
陸婉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隻是一瞬間,她終於是沒忍住,抬頭朝外看了一眼,卻不想正對上扶蘇的目光。男人立在茅草屋門口,冬日暖陽穿透過來,照得他整個人發亮。他戴著黑色的兜帽,肌膚雪白,唇色殷紅,那是口脂的顏色。
“等我回來。”他說。
男人的眸子被陽光染色,漂亮的像彩色琉璃。
陸婉吟一陣恍神,不小心打翻了口脂。
濃豔的顏色傾灑下來,她盯著自己染上了口脂的手指上。
外頭傳來馬的嘶鳴聲。
梁定安穿的跟山野村夫一般,將扶蘇帶上了馬,兩人一齊朝驛站行去。
馬蹄聲聲,揚起沙塵。
陸婉吟站在空蕩蕩的茅草屋裡,心煩意亂的收拾被打翻的口脂盒子。
她想,扶蘇會不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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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定安將扶蘇送到驛站後門,那裡正有人接應。
出來的人不是彆人,正是舞姬葵葵。
其實扶蘇是騙陸婉吟的,這次他根本就不用假扮舞姬混進驛站。吳王是個狂妄之人,他似乎一點都不會掩飾他的野心,隊伍裡的人進進出出,他也完全不管。
帶著麵紗的葵葵將手裡的紙條塞給扶蘇,然後盯著他隻露出半截白皙下頜的臉看。
“公子?”
“嗯。”扶蘇沒有看葵葵,隻是麵色凝重地打開紙條,紙條裡隻有簡單的五個字。
扶清搖,削藩。
驛站的後門是照不到陽光的。
扶蘇一襲黑色披風站在那裡,還戴著黑色的兜帽,幾乎與狹長的昏暗之色融為一體。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他曾經設想,若是衛國公府陷入絕境,他成為了一個像梁定安一樣的山野村夫……不,比梁定安更慘的一個人。他沒了衛國公府世子的這層光環,陸婉吟還會不會愛他。
她到底,愛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