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突然重病, 錦衣衛指揮使傅班把守皇宮,不讓任何人出入。
黎庸衛尋到六皇子,十分擔憂, “皇子殿下, 此事定有蹊蹺。”
趙堯靠在榻上,單手撐著小幾,他微闔上眼,道:“聖人怕是已經駕崩了。”
黎庸衛猛地一驚, “這怎麼可能?”
“每三日,天通道長會與我通信一次。如今已有半月, 他什麼信息也沒給我留下。”
“傅班把守皇宮, 信怕是送不出來的。”
“就算皇宮被守住了,裡頭的人總該吃喝,隻要人尚食五穀, 便離不開人流。”趙堯肯定道:“宮內變天了, 我們晚了一步。”
聖人已駕崩, 天通道長定然也死了。
趙堯歎息一聲, 眸色陰暗至極, “沒想到傅班竟是太子的人。”
“傅班是太子的人?”黎庸衛一臉的不可置信, “傅班怎麼會是太子的人呢?他是聖人一手提拔起來的, 就連錦衣衛都是聖人為了他而創立的, 他是聖人最忠心的一條狗,除了傅班,任何人都可能是太子的人。”
“嗬,”趙堯嗤笑一聲, “你也知道趙善還是太子,傅班確實是聖人的人, 可聖人死了,他理所當然就是下一位聖人。”
如此推算下來,傅班自然是太子的人。
黎庸衛皺眉歎息,“沒想到竟將他給算漏了,殿下,如今我們該如何?”
“如何?”趙堯輕笑一聲,“吳王那邊氣勢正猛,扶清搖是太子的人,太子若是想要平息吳王怒氣,勢必要處置扶清搖。到時候他們一窩亂咬,咬乾淨了,咱們再出來收拾殘局,豈不是更好?”
“殿下的意思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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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圍的密不透風,傅班領著手底下的心腹錦衣衛來到趙善的東宮。
東宮的大門上掛著一柄鐵鎖,傅班手持繡春刀,將其一刀劈開。
“哐當”一聲,鐵鎖落地,傅班冷著一張臉,率先推門而入。
趙善正在屋內看書,聽到聲音的他朝窗口一看,便見不遠處蜿蜒房廊之上,傅班領著人魚貫而入。
梁含芸正站在趙善身邊伺候,看到外頭場景,麵色煞白。
那一日,也是這個男人領著錦衣衛將她定遠侯府拉入地獄。
梁含芸捏著硯台的手猛地攥緊,渾身發抖。
趙善抬眸看她一眼,伸手觸了觸她的手背。
男人的手溫暖粗糙,帶著薄薄的繭子,周身溫和的像春日暖風、冬日暖陽,讓緊張的梁含芸一瞬間就放鬆了下來。
“彆怕。”他道:“一切有我。”
從前,有父親、母親、大姐、哥哥擋在她麵前,梁含芸能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娘子,可自從進入掖庭,她就隻剩下她一個人。後來,她遇到了趙善。
這個曾經是她姐夫的男人,這位大周的太子。
梁含芸一直都知道,趙善是個脾氣性格都極溫和的人,她從來沒見過他發脾氣,阿姐也說,這位太子殿下是天底下脾氣最好的人。
這樣的人,對於身處泥潭之中的梁含芸來說就如救命稻草。他送她花盆,送她種子,告訴她,烏雲褪去,明月終來。
梁含芸轉頭,看到掛在牆壁上的一柄劍。
那是太子的佩劍。
梁含芸走過去,將佩劍取下來,拿在手裡。
她的武將之女,也是大周子民,她該為保護大周未來的皇帝而戰鬥,就如她的父兄一般。
“芸兒?”趙善皺眉,他從桌子後麵站起來,還未開口說話,就聽梁含芸道:“殿下,您是個好人,大周若是由您來做皇帝,那該有多好。”說完話,梁含芸獨自一人走到門邊,推開了虛掩著的屋門。
錦衣衛們從甬道進來,身上冷冽的飛魚服配著鋒利的繡春刀,像夾雜著風雪的劍雨。
梁含芸穿著半舊的宮女服,一人手持利劍,擋在門口。她的身形瘦削而挺拔,明明是屋內的花,卻偏成了雨中的竹。眉宇間的驕縱褪去,融合出了一股如蒲草一般的韌性。
趙善從她身後走出來,伸手握住她攥著長劍的手,然後慢慢的將她自己身後推去。
梁含芸仰頭,神色詫異地看著他。
趙善笑道:“小表妹,外頭風大。”
小表妹……梁含芸已經有很多年沒聽到過這三個字了。是什麼時候呢?好像是從阿姐嫁給太子殿下之後。
小娘子的眉宇像極了她阿姐……不,應該說,她阿姐的眉眼與她生得總有三分相。
隻是小娘子被寵壞了,從前的眉眼靈動驕傲,跟梁含柔的溫柔多情很是不像。
趙善看向梁含芸的視線突然變得悲傷又眷戀,他輕輕地歎息一聲,抬手撫過她的眼,然後轉身,麵向傅班。
梁含芸被趙善擋在身後,眼皮上還殘留著他指腹的溫度。從剛才男人伸手的時候,她就忍不住閉上了眼。
冬日風聲喧囂,梁含芸拎著劍的手止不住顫抖,她感覺到了一股來自心臟的悸動,就像是她第一次入水時的那股刺激到生死欲望的震撼波瀾,貼著肌膚,浸入皮骨,顫栗著遊遍全身。
“傅班大人,彆來無恙。”趙善笑盈盈的朝傅班問了一聲好。
傅班挺拔的身軀站在那裡,像一柄繃緊的劍。
突然,他俯身彎腰,單膝跪地,手裡的繡春刀被豎在地上,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七色光。
“聖人駕崩,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回朝主持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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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病危,口諭傅班,將太子從東宮內放出,暫理朝政。
一時間,朝中上下嘩然,都為自己站錯了隊伍而紛紛痛心自責,不過依舊有很多人不放棄,想著帝位尚未成定局,說不定六皇子那邊還有什麼大招沒出呢。
趙堯走錯的唯一一步棋就是傅班,他沒想到傅班會連猶豫都不猶豫,直接就成為了太子的人。
傅班此人,趙堯曾經想招攬,可他油鹽不進,不管趙堯拋出多少誘惑,他都無動於衷。
可現在,趙堯抓住了他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