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苔:“……”這算什麼反應。
蘇銜閒閒地咂聲:“可這事很難辦啊,還是要找個能真心實意待她好的嫡母才行,你說是吧?”
謝雲苔深以為然:“自然是的。待她不好的嫡母,怕是日後待公子的其他庶子庶女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蘇銜:“所以我看謝家小姑娘就不錯啊,人美心善絕對不虐待孩子。”
謝雲苔:“……說正事呢!公子又胡鬨!”她禁不住地瞪他。這個人,沒點正經。
蘇銜沒臉沒皮地又笑了聲:“順口一說嘛。”
頓一頓聲,又道:“話說回來,看阿婧受欺負,你舍得?”
“……嘁。”謝雲苔又瞪他,不作回應,轉身走了。
她如何聽不出,他這是在見縫插針地堵她?這個人好煩人哦,求娶哪有這樣求的?
死不正經,沒臉沒皮。
睇著她的背影,蘇銜眸光微凜:嗯,小狗腿敢跟他使脾氣了。昨天還隻敢柔柔弱弱的,今早小鬨了一下,現在就敢瞪他了。
走進側旁的茶間,謝雲苔稍稍出了一陣涼汗。
――順利地過來了,他對她使脾氣的事沒說什麼。
看來早上的話確實還算真?她歪著頭想。
娶妻之言來得太突然,她一
時不想自擾。但“逆來順受”那回事,她很想探探他的虛實。畢竟她也不想天天憋著情緒呀,累得很。若不是怕他殺了她,她才不要那麼委屈自己呢。
現在看來,她或許確實可以放開一點,這人也沒那麼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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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上上下下一連數日的忙碌,終於在秋日臨近時得了京外傳來的消息,查明了那批糧草的去處。
還真是招人算計了。<那條路原來並非隻謝長遠一人知道。因著走那條路入安西既近又安全的緣故,前麵幾批人馬運糧時不謀而合地也都選了那條路。那一帶並無山匪,卻有幾處村子,離安西都不算遠。
近一年來安西鬨災,幾處村子雖不至於顆粒無收,卻也或多或少受了些波及。尤其是蝗災鬨起來後,蝗蟲先後從附近的村落過了兩次,村民們叫苦不迭。
如此這般,有人察覺賑災糧要從此處調運後,就打起了算盤。於是早便有人注意了每月什麼時候有糧草經過,伺機而動。
謝長遠運糧的那幾日,恰逢當地大雨不斷。幾個村子的青壯便聚了起來,將山路挖成斜坡,有意令馬匹失足。又有人蟄伏在山崖下,見糧草滾落,即刻拉走。
附近的官兵奉命追查過去時,沒吃完的糧草都還在各村的庫裡,可謂人贓俱獲。
事情稟至朝廷,皇帝思慮再三,覺得事出有因,隻下旨抓了幾個出謀劃策的村民,判幾年徭役。兵部運糧的幾人也自然沒了那麼重的罪,大多交些罰金便可,小懲大誡。
消息傳開,眾人無不鬆一口氣。庫部主事王昌鬆氣之餘,一股不忿卻也散開。
――不必被追責自然是好,卻讓謝長遠也逃了過去!
他與謝長遠的出身差不多,都是憑著家中積蓄買官進的兵部。但他家境殷實一些,出了重金,直接買下了這庫部主事一職。而謝長遠最初買下的不過是個掌固之位,這人辦差卻極為儘力,不過半年已升遷了兩次,至庫部令史。
再往上升,便也是個主事了,與他平起平坐。若繼續升,那就要壓過他,成了他的上官。
王昌心裡憋屈。旁人靠武舉入仕、又或憑朝廷旨意直接位至高官壓到他頭上,那都無可厚非。可同樣是買官進來的,謝長遠憑什麼呢?
他王昌入仕三年,可是一回升遷都沒有過。
這回調糧之事原是個難得的機會,事情剛出時王昌隻覺蒼天有眼,這才疏通關係將謝長遠推出去頂缸。謝長遠好似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並未爭辯。事關百姓死活,王昌想謝長遠這回丟官是起碼的了,若碰上相爺心情不好,指不準連命都能丟了,心裡樂得很。
誰知還是出了岔子,就這樣輕巧揭過了?
走進衙門,王昌心裡悶得很,睃了眼坐在對麵案前的謝長遠,他一句話都沒說。
謝長遠
也揣著心事,忖度幾番,上前主動找了王昌:“主事大人。”
王昌抬頭:“嗯?”
“這朝廷要罰金的事……”謝長遠沉了沉,“我聽說若交不上,要充軍啊?”
“啊,是啊。”王昌邊應聲邊打量他,心裡又竊喜起來:難不成謝長遠交不上罰金?
便見謝長遠抱拳:“那我不交這罰金,直接去軍中,行不行?”
王昌:“……?”<</p>
聽他這話裡的意思,罰金他是交得上的,卻自願去軍中?
王昌的神情不禁變得古怪:“謝長遠你有病吧你?”
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往軍營湊什麼啊?
謝長遠神情沉肅:“可行得通麼?”
罰到他頭上的罰金是一百兩,把先前幾個月的俸祿拿出來,再與同僚拆借一些,不是交不上,但他更願意將這錢繼續攢著,早日為阿苔贖身。
再者,他出來買官,原本想的就是直接投身軍中。軍營才是能儘快建功立業的地方,奈何當時托關係買官的人隻能謀得這庫部的職位,他便也隻好先來這裡。如今既有機會去軍中,他還是想去碰一碰運氣。
不然一想到阿苔在那麼個丞相身邊,他就連覺都睡不著。
王昌複雜地看了他半晌,心說你要去送死那我不攔著你啊?
大恒西部邊境正與安西接壤,近一年來安西鬨災,不免虛弱,異族聞風而動,已有進犯之勢。於是最近的幾次騷動已不同於先前的小打小鬨,先前大多時候都是為了牲畜牛羊,小股騎兵看準時機打進來,搶完就跑,儘量不傷人、更不敢驚動邊關將士。但最近,聽聞已有上萬大軍集結關外,一旦起兵,便是一場大戰。
王昌問他:“你真想去?你這官位到了軍中估計手下也就一百號人吧,死了白死。”
謝長遠道:“我真想去。”
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王昌不勸,乾脆利索地給他簽了手令,讓他拿去軍中即可。
謝長遠得了手令便先回了家,將事情與苗氏說罷,苗氏大哭一場。
她也已人過中年了,女兒賣身在外,能不能贖回來還沒著落,夫君又要離家出征。一旦謝長遠死在外頭,日子就真沒了指望,但她偏偏一句話都沒法勸。
――若她不是個女人,她比謝長遠還想上戰場立功贖阿苔回來呢。
女人對女人更能將心比心,謝長遠對阿苔隻是簡單父親心疼女兒,苗氏卻每天都在想更多事情。她想到從前同一條巷子裡的孫氏嫁了個暴戾的男人,十天裡總有八天要挨打;還有黃氏,原本與夫家情投意合,可後來夫家飛黃騰達了,轉臉就納妾不斷,黃氏最終死得不明不白。
這還都是門當戶對好好嫁過去的呢。他們的女兒卻是賣到丞相府的,既
沒實在名分也沒娘家撐腰,或許人前看著還是那麼回事,人後誰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哭過之後,苗氏便隻能跟謝長遠說:“你活著回來。若來日阿苔有命好好嫁人,總不能沒爹讓她拜高堂。”
沒爹還可以拜娘――這句話在謝長遠腦中一閃而過。但他自知苗氏這話背後是什麼意思,點頭應下:“我知道。”
深緩了一息,苗氏又道:“給阿苔去封信吧,讓她回來看看。”</
買官之事瞞著阿苔,是為免她覺得父母在外奔波心裡難過。但現在父親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一定,總不能不讓她知道。
謝長遠卻道:“去封信告訴她便是,但彆讓她回來了,我這就去軍營。”
阿苔這孩子打小被他們夫妻碰在手心裡,太會跟父母撒嬌。他怕阿苔回來要攔他,更怕她一攔,他就心軟不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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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裡,蘇銜這日直到傍晚才回府,進了書房就躺到窄榻上,開始耍賴,嚷嚷著說上朝好累,抱著她親個沒完。
謝雲苔被他親來親去,無語地看著他:“怪不得總被禦史大夫彈劾。”
“這跟被彈劾有什麼關係?”蘇銜瞪大眼睛,“爺又沒抱著禦史大夫親。”
謝雲苔:“……”
“爺親親自家夫人怎麼了?要為這個彈劾,爺挨個把他們擰斷脖子。”
謝雲苔:“……好了!又胡說。”
又開始見縫插針。
她想翻過身不理他,奈何這窄榻真夠窄,兩個人一起躺著,翻身就得小心翼翼,動作大一點就要滾下去。
蘇銜很貼心,堆著笑扶著她的纖腰幫她翻,不讓她滾下去。謝雲苔背對著他暗自撇嘴,心裡大感無奈:這樣下去真不是個辦法,他天天這麼見縫插針地耍無賴,她覺得自己不知不覺就會妥協了。
可若真的妥協了,真的嫁給他……感覺還是好奇怪啊!
謝雲苔踟躕了一下,很艱難地又吭哧吭哧翻回去,望著他問:“公子為什麼想娶我?”
便見笑容在他麵上綻開,溫暖至極,又還是慣見的散漫:“喜歡你啊。”
“隻是這樣麼?”謝雲苔眨一眨眼,“那公子覺不覺得,能喜歡的人很多。日後可能很快就不喜歡我了,又或者雖然還喜歡我,但也會喜歡上彆人,大可不必娶我為妻?”
“?”蘇銜想了想,支起額頭,“我不覺得啊?”
與此同時,叩門聲響起來,周穆在外說:“公子,有封謝姑娘的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