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哥哥”這個稱呼謝雲苔迄今也就叫過三次。頭一次是他情緒低落, 她拿這個哄他;第二次便是昨天,因為二人已數日不見,她想他了。
這兩次都是柔情蜜意,含著萬般情愫。唯獨當下這次不同。
當下這次, 謝雲苔是叫給父親聽的,懷著三分刻意兩分怨氣。於是她一邊開口一邊愧疚, 覺得這樣不好。她心下清楚父親的百般阻撓都不過是為她著想, 可這些日子的僵持下來,她心中終歸有氣。
父親不肯聽她說, 才會逼得蘇銜這樣來求陛下。
是以謝雲苔並不多看謝長遠,自顧自將蘇銜往後一推,推得他坐到地上。
蘇銜頓時擰眉, 吸著涼氣, 腿順到身前便僵住, 一動不敢多動。
謝雲苔也緊鎖起眉,長聲哀歎:“你何苦呢……”她邊說邊伸手幫他揉腿, 又小聲呢喃, “男兒膝下有黃金呢。”
殿中宮人都安靜無聲,謝長遠雖覺不妥, 然身在紫宸殿中也不敢做什麼。隻得鐵青著臉,依宮人指引坐到一旁。二人便都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 謝雲苔給他揉著腿,他身子後傾,手肘支在身後, 一語不發地看她。
她真好看。蘇銜不知第多少次這樣想。
……看什麼看。謝雲苔偷偷地睨他。
她早上出來得急,顧不上上妝,連發髻也挽得勉強。遍身的飾物隻有一支玉釵,連耳墜也來不及戴上一對。
“黃金哪比得了你啊。”看了會兒,蘇銜抬手忽而笑起來,抬手撫她的臉。謝長遠鬱結於心:“蘇……”話到嘴邊想起什麼地方,又沉沉改口,“丞相大人。”
蘇銜置若罔聞,謝雲苔也當沒聽見。揉了會兒,伸手扶他的胳膊:“起得來麼?”
她覺得總這樣坐在地上終歸不好,萬一陛下突然回來了怎麼辦?
“起得來啊。”他咂一聲嘴,手一撐,起得乾脆利索。本欲好好攙扶的謝雲苔一愣,旋即明了:“你又騙我!”
“哈哈哈哈哈。”蘇銜沒臉沒皮地將她擁住,“我想你了啊,從昨天看不著你到現在,想了一整夜了。”
“一整——”謝長遠麵色驟變——這話什麼意思?他們背著他私會過?!
他自幼乖巧懂事的女兒,如今為了這廝有事瞞他了?!
蘇銜的目光從謝長遠麵上一劃而過,旋即又垂下來,整個人懶洋洋地搭在謝雲苔肩上:“不許生氣哈。”
謝雲苔翻翻眼睛:“我才不氣,不然遲早會被氣死的!”
他太會氣人了。再說,他腿沒事當然最好啦!她隻慶幸他有這份功夫護體。
想了一想,她輕歎:“我們去跟陛下謝罪吧。”
蘇銜挑眉:“謝什麼罪?”
“這種事怎麼好驚擾陛下呢!”她攥著他的手,語中含著擔憂的懇求,話又偏不客氣,“你若不去,我自己去!”
“我去我去。”蘇銜無可奈何,“再讓我抱一會兒,我一會兒就去,行吧?”
“……好吧。”謝雲苔勉勉強強地答應了。
謝長遠在旁看著,早已氣得額上青筋直跳,卻實在不能發作。壓抑半晌,氣惱裡又生出一種彆樣的情緒——他竟然覺得若隻這麼看著二人,好似也挺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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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姑娘給丞相大人揉了腿,又道不該為這種事驚擾陛下,勸丞相大人來向陛下謝罪。丞相大人似不太肯,她便說若大人不來她就自己來,大人便答應了。”
“征勇侯的臉色不太好看,卻也未說什麼。”
宣政殿中,宦官將方才所見一五一十地稟奏上去,皇帝一語不發地擺手,宦官便告了退。空蕩的殿中安靜下來,皇帝俄而一聲冷笑:“一個謝氏都比他懂事!”
皇長子坐在下首的位子上,忖度詢問:“父皇當真不準這親事?”
“朕能許他自行成親已是容讓,他想讓朕賜婚,不行。”皇帝煩亂地搖頭。
“可征勇侯不點頭……”皇長子喟歎,“二弟的性子父皇清楚,這事不順了他的意,總是不能了結的。”
皇帝沉默不語。
這麼多年來,但凡他能承著的事他都能縱著蘇銜。可此事實在太有違禮數,他默許他們成婚都要準備著看群臣彈劾,真下旨賜婚更要滿朝嘩然。
“朕再想想。”皇帝沉聲。
紫宸殿裡,蘇銜與謝雲苔又溫存了會兒便分開了。蘇銜道自己會去謝罪,讓她先回家去,謝雲苔搖頭:“我等你。”若陛下怪罪,她不想他一個人擔著。
“彆亂想。”蘇銜看穿她的想法,咂了一聲,朝謝長遠一揖,“爹,我去了哈!”
“……”謝長遠陰著張臉,沒有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