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殷元琢臉色鐵青, “懶得跟你計較。”
蘇嫣抿一抿唇,乖巧福身:“謝謝哥哥。”
殷元琢自顧自繼續揉腦袋不再理她,蘇嫣也不多吭氣, 又去向帝後告了一遍罪, 就被謝雲苔領回家了。
幾個月後,蘇婧大婚, 夫家是剛承襲家中爵位的年輕侯爺。夫妻兩個新婚燕爾,過得柔情蜜意, 蘇銜與謝雲苔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段時日, 久懸的心慢慢放下來, 轉臉又要操心蘇嫣的婚事。
蘇銜為蘇嫣挑夫家的路數和為蘇婧挑時如出一轍,蘇嫣聽說後卻不太樂意, 問蘇銜說:“爹爹給我挑著也行, 我自己也尋著心上人, 爹爹看好不好?”
這話由剛滿十三的小姑娘口中說出來顯得分外古靈精怪,蘇銜含著幾許好笑的意外打量她:“你喜歡誰啊?”
“……沒有呀。”蘇嫣鼓一鼓嘴,“就……反正也不著急嘛!慢慢來唄。”
姐姐十七八才成婚, 她也可以的。
蘇銜想想:“隨你。”一頓,又續說,“反正你一身功夫, 也吃不了虧。”
“就是嘛!”蘇嫣眉開眼笑, 隻覺自己真讓爹娘省心。又想若真遇人不淑,她就打得他滿地找牙,活得個快意恩仇。
然而事情常常會與願違,彼時蘇嫣想得很好, 三年後置身其中就沒那麼想得開了。
――情竇初開,蘇嫣喜歡上一個暗營高手, 叫方殊,是沈小飛的徒弟。
――但是把日子往前推幾年,她開始習武的時間比他長些,最初也有那麼一兩年要比他功夫好。那時候她又橫得很,常去暗營找同齡人踢館,屢屢被她按在地上揍的就是這一位。
後來方殊的功夫很快超過了她,倒也沒有記仇,隻是幾年裡他們都當對方是“兄弟”。如今蘇嫣一招少女思|春,萬千情懷皆成詩,睜眼閉眼都是他,方殊卻毫無察覺,她思來想去,也沒勇氣跟方殊說。
她甚至忽而有點恨自己這一身功夫。因為有這一身功夫,她不止是和方殊稱兄道弟,暗營一眾年齡相仿的暗衛也都與她稱兄道弟。喝酒猜拳啃燒雞都會大大咧咧地叫上她,一點沒把她當個姑娘家看。
蘇銜與謝雲苔是一碗水端得很平的父母,蘇嫣以前從不曾羨慕過姐姐,現下卻羨慕起姐姐來了。姐姐是那種讓人挑不出錯的大家閨秀,生得美又性子好,兩個人同為前丞相的女兒,京中說起數一數二的官家貴女都要讚姐姐一番,可從來不會提她蘇嫣。
所以姐姐自談婚論嫁起,上門提親之人也絡繹不絕。她卻在旁人眼裡就是個假小子,如今直把自己難住。
“唉……”蘇嫣為這個愁苦了好些時日,人都瘦了一圈。索性碰上暑熱,謝雲苔覺得不對來問她,她就推說胃口不好,爹娘也都說不出什麼。
又悶了幾日,蘇嫣覺得這般拖著也不是個法子,便去侯府找姐姐支招。她進侯府素來不讓下人通稟,自己直接進去便是。這日卻是尋到花園便看到姐姐和姐夫柔情蜜意,大概是姐姐想采荷花來插瓶吧,姐夫陪她一道去了,卻不肯讓她拎,目下兩個人采好荷花一同往回走,便見姐姐空著手走在前頭,姐夫拎著一筐荷花跟在後麵。
蘇嫣一看,心裡更苦了――姐姐溫柔端莊,才能采個花都讓姐夫幫著拎。她呢?誰不知道她飛起一腳能把尋常男人踹出去好幾丈,她幫彆人拎東西還差不多。
蘇嫣被自己氣到,悶悶地看了會兒,也沒去跟姐姐姐夫打招呼,轉身就走了。
心裡煩得慌,她便又飛到宮裡去尋樂子解悶兒。然而心神不寧,三心二意之下連路也忘了看,途經東宮碰上棵古樹,冷不丁地差點迎麵撞上。
殷元琢在廊下讀著書,眨眼聽到“哎?!”的一聲,抬頭便見一道淡藍的影子在粗壯的樹乾前猛地刹住,轉瞬落地。
他多少看出她險些撞上,不禁好笑:“什麼事讓我們小女俠把魂丟了?”
“……”蘇嫣瞪他一眼,飛得口渴,倒索性跟他討口水喝,“我渴了。”
殷元琢又笑一聲,起身帶她進殿。屏退宮人,自己沏了茶給她,又追問:“怎麼了啊?我還從沒見過你撞樹,莫不是二叔二嬸有什麼事?”
“沒有……”蘇嫣撇著嘴接過茶來抿,“彆問。”
“?”殷元琢有點意外,偏頭看看她,“連我都瞞?”想了想又道,“那我可問堂姐去了。”
蘇嫣嗓中的茶噎了下。
這一輩人裡,她自幼最親近的就是姐姐和這個堂哥,瞞著他們兩個的事幾乎沒有。可現下若他去問姐姐,姐姐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的,兩個人勢必要覺得是大事,保不齊就還要拿去問爹娘。
她倒……她倒不覺得這種事該瞞著爹娘,隻是眼下不知如何開口說清,被追問更難為情了呀!
蘇嫣心下計較一番:“我姐也還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你也可以告訴她,但你們都先不許跟旁人提了!”
這個“旁人”顯然包括了父母長輩。
殷元琢略作忖度:“你殺人越貨了?”
蘇嫣:“自然沒有!”
“那……”他意有所指,“可是吃了什麼難以啟齒的虧?又或生了什麼病?”
“沒有沒有!”蘇嫣雙頰漲紅起來,“你胡猜什麼!”
“哦。”殷元琢略微鬆氣,“不是了不得的事,那我可以幫你保守秘密。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