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是五四運動到建國前的這段時間。”護士長搖了搖手中的服裝碎片,說道,“灰色的,布料粗糙,至少他建國前,還在地麵上。”
海吹紗看著信息表發愣。
夷光安置在了五樓的5002病房,五樓清淨,也沒幾個常住病患。
早上八點半,廣播把海吹紗叫醒了。
“請海吹紗醫生到5002病房。”
海吹紗揉了揉酸澀的肩膀,把頭發繞起來盤上,打著哈欠推開5002病房門,彌漫整間屋子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小護士哭喪著臉道:“海醫生,他傷口又裂開了!”
海吹紗忙上前看,昨晚縫合好的傷口正在她眼皮下,重新裂開,血浸染著他新換的病號服。
海吹紗忍不住抽了抽氣,抬頭,撞進夷光的眼眸中。
他是醒著的?
夷光的狐狸眼,長得很標準,形狀嫵媚,水光瀲灩的。不同於其他狐妖,他的目光,異常清澈正直,沁人心脾的清爽。
不是眉清目秀,而是眉秀目清。
此刻,他正用這清澈的目光看著她。
他身上的傷口慢慢裂開,慢慢沁出血,而後慢慢停止,停留在凝血的血口狀態。
海吹紗蹙眉,這是她從未見到過的病狀。
“這是什麼病?”
夷光道:“彆在意。”
他說:“我有話問你。”
海吹紗給他的傷口消毒,重新包紮。
夷光很配合,問她:“現在,是什麼時候?”
“2019年。”
夷光愣了愣,笑了起來:“現在,這一片,是誰管事?”
“哪一片?”海吹紗把碘伏球壓在他手臂上的傷口處。
“就啟明這一片。”
“市長和市-委-書-記吧。”海吹紗回答。
夷光愣了愣,問:“軍閥……呢?”
“軍閥?”海吹紗心道,他果然是生活在“現代”時期的狐妖。
海吹紗笑:“早沒了,全被消滅了。”
夷光動了動眉,神色放鬆了幾分,又問:“那,冒昧問一句,現在的國家,是誰當政?”
海吹紗停下來,鎖眉想了會兒,流水的領導人,鐵打的國家,回答哪個領導人的名字都不妥。
思來想去,海吹紗嚴謹道:“人民。”
夷光愣了一陣,笑了起來。
“看來是我看好的那支隊伍贏得了勝利。”他輕聲說,“我就知道,我有預感。”
海吹紗問:“不如說說你?是這樣的,我們有規定,所有生活在地麵上的非人類,都要到當地政府去做信息登記。你叫夷光,對吧?”
“嗯。”
海吹紗問:“昨晚為什麼要我問你的名字?”
“昨晚我被吵醒,可是身上有道我不認識的封印,我試探了,如果無人叫出我的名字,我就無法掙脫封印,也無法被人發現。”他道,“那個時候我聞到附近隻有你,並且你的氣息有喬家的味道,喬家的祭新娘能問名字,所以我就想碰碰運氣。”
“多謝。”他說,“我的運氣很好。”
“你怎麼到地下去的?”
“不記得了。”夷光說,“但沒記錯的話,此處,應該是我的廟,所以,這裡,本該是我的家。”
“你的……什麼?”
“我的狐仙廟。”夷光說道,“我正要問你,是誰把我的狐仙廟推了?”
“你確定你的狐仙廟在這裡?”海吹紗道,“我們是56年建的醫院,建醫院時,方圓百裡都是平地,要麼就是兩層的居民樓,真的沒狐仙廟。”
夷光搖頭。
“這裡,就是我的狐仙廟。”他問,“這家醫院是誰的?”
看樣子,他想找人要個說法。
海吹紗皺眉,沒好氣道:“國家的!”
夷光笑道:“昆侖這個牌子,是橋梁四大家唐朝天寶年間打響的,專門醫治妖,沒記錯的話,牽頭的叫海蘭,你……”
他指了指海吹紗的工作牌。
“海吹紗,海家人,也就是說,你應該是這所醫院的負責人……之一。”
他品了品這個名字,又露出一絲了然的微笑:“你是海家和喬家的孩子?我猜得不錯的話,你母親是喬家人,最拿手的應該是吹麵紗祭新娘,你父親是海家人……你父親一定很喜歡你母親祭新娘時的英姿,所以給了你這樣的名字。”
可怕,完全答對了。
海吹紗的父親叫海飛,活著的時候,正是昆侖西院的主要負責人之一。
海飛年輕時叛逆,不願意繼承“特殊醫療”的重擔,逃避到海外學醫,畢業回國後在一線城市三甲醫院工作,遠離妖鬼,步入了生活的“正軌”。
但一次疑難雜症論壇交流會,讓他認識了喬家的喬米,在觀摩她吹紗祭新娘的演示中,對她一見傾心,決定回到昆侖西院,與喬米結婚。
有了女兒後,海飛堅持要給女兒取名叫吹紗,以此紀念他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心動。
海吹紗定了定神,回答道:“二樓有個展廳,介紹我們昆侖西院的曆史。56年醫院舊址的施工照片也有,你傷好後可以去看看,另外也有啟明市的地方誌,你可以查閱。”
海吹紗的手機不停地震動。
她騰出手來接聽電話。
夷光瞪圓了眼睛,盯著看,見她對著那端說話,還輕聲問:“是電話嗎?”
他起身,臉湊近了,上下尋找著電話的線。確認這個電話沒有線,他一驚,把耳朵貼上去聽。
海吹紗後退,他就追著貼上來,繼續聽。
電話是梅封打來的,說啟明市特殊綜合辦的公務員們來了,想要找她了解情況。
梅封問:“聽說你昨晚從地下挖出來一個三尾狐妖?”
夷光眨了眨眼睛。
海吹紗嗯了一聲:“也無法確定身份和等級,讓綜合辦的工作人員到5002來,他重傷,就在病房裡做登記吧。”
“你膽子真肥,萬一那狐妖是昨晚的S等級妖靈召喚出來的煞妖怎麼辦?”
“還好,不煞。”海吹紗瞥了眼一臉好奇的夷光,說道,“目前看……很正常。”
掛了電話,夷光伸出手:“能讓我看一下你的電話嗎?”
海吹紗關了手機屏,遞給他。
夷光接過,翻來覆去看,問她:“電話線呢?”
“已經不需要了。”
“唔……發展這麼快。”夷光說。
“你是什麼時候被埋在地下的?”海吹紗問。
“不知道,我能想起的時間,最晚的……37年?”夷光捧著電話,掂了掂重量,把鼻子湊了上去,嗅了嗅。
而後,他閉上眼睛,慢慢說道:“海吹紗,女,27……28歲了,一個人住,還未結婚。”
“嗯?沒結婚嗎?”夷光睜開眼,脫口而出,“28歲,也還沒結婚嗎?”
海吹紗當即變了臉色,惡狠狠收回手機,撂下一句話。
“怎麼,你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