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之子醒了,龍之子要來了。
龍之子拔掉氧氣罩,推開重症監護室的門,拖著沉重粗苯的龍尾巴,如同夢遊,耷拉著腦袋,慢悠悠走到電梯口。
他個頭不高,長著一張少年臉,臉上半邊覆著龍鱗,醜陋無比,另外半張皮膚光滑白皙,似天使般,乖巧漂亮。
一百零三歲的龍之子,昆侖西院的鎮院之寶,半妖梅承,身高不足一米四,貌似十二三歲的少年,半邊身子披著黝黑泛綠的龍鱗甲,半邊身子是正常的人類。
他頂著一頭淩亂的白頭發,好久沒修剪過了,遠看就像是在街上流浪了許久的染發兒童。
他腰間的衣服高高卷著,露著肚臍,和半邊屁股。
沒辦法,他身後的尾巴太長了,比他的身體還要長,且如碗口粗,根部似鱷魚的尾巴那樣,接在他的尾骨上,無奈他隻能穿半開襠褲,還要卷起上衣。
這個流浪兒沒穿拖鞋,光著腳,左腳長著鱗片,右腳是人類的模樣,因而走起路來,一搖一擺,尋找著平衡。
等了好久電梯,他不耐煩了,抬起頭,一腳掌拍在電梯按鍵上,狂躁道:“快點!!!”
電梯顫顫巍巍瑟瑟發抖打開了門。
龍之子進去後,電梯滴滴滴發出了超重警報。
龍之子哧了一聲,呸的朝電梯門外吐出了一口龍涎——咳,口水。
電梯不再警報,合上門,沉重地下行。
到了一樓,龍之子搖搖擺擺托著尾巴,打著哈欠,又一腳踢開了1001的病房門。
“哪個王八蛋的騷妖氣,臭烘烘的,把我熏醒了?!”他嚷嚷。
這位小祖宗站定後,先看了一圈,等看到海吹紗,頓時,那凶神惡煞又不耐煩的叛逆少年模樣消失不見,換作一副天使笑顏。
“哎呀,海家的親親小姑娘也在呢。”
總之……龍之子,思維方式不正常,略病嬌。
“你用十方六塵了?”他看向海吹紗,“你膽子不小啊,小寶貝兒。就你那小身板,還舍得用十方六塵,你可真是個奇葩。引來的蛇妖,是個老家夥吧,臭味兒熏死我了。”
他擺了擺手,嫌棄道:“嗯,倒是跑了。嗬,以後不許往我療養的地方引些奇奇怪怪不入流的臟東西來。”
他的聲音很奇特,話說短了,就是少年音,說長了,就越來越滄桑,似上了年紀的老頭兒。
海吹紗連忙問:“梅爺爺,您能看出這個蛇妖的來曆嗎?”
“剛睡醒,腦子不夠轉的。”他連連打哈欠,“你等我醒醒神回憶一下”
夷光好奇地打量著他,總覺得在哪見過他。
終於,這半妖小祖宗把視線轉向了夷光,上下打量了,他道:“嗯?這味道,夷光?久仰大名。”
“你認識我?”夷光眼前一亮,“你見過我?”
半妖小祖宗嘴角一撇。
“本人可是行走的百科全書,我那垃圾妖爹把幾千年來的大小見聞都塞進我腦子裡了,你,夷光,鼎鼎大名,我又怎會不曉得。”
半妖小祖宗走上前來,把左邊的龍爪子遞了過來:“妖中唯一一個靠自己走苦修之路成仙的,這等毅力心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話讓海吹紗陷入沉思,也使夷光燃起了希望。
隻是剛剛燃起希望,夷光又來了疑惑。
按梅承所說,如果他夷光是靠苦修成仙的第一妖,那大家應該都知曉才對。可現實卻是,很少有妖認識他,連妖鬼綜合辦的人,也要去翻地方誌才知道他的名字和事跡。
夷光想問問眼前這位陰晴不定的少年,他知不知曉當年狐仙廟的血案。
梅承卻頭一歪,又睡了過去。
他倒在尾巴上,陷入了深眠。
海吹紗聽了他的心跳後,讓醫護把梅承送回了重症監護室,重新掛上了氧氣。
“他就是這樣。”海吹紗同夷光解釋說,“清醒的時間不固定,且每次醒來過不了多久就又會沉睡。”
夷光輕聲道:“他壽命不多了。”
海吹紗歎了口氣,點頭。
回過神,海吹紗看向夷光。
她道:“梅承說的話,在妖鬼界很管用。他對你的評價,我會報給綜合辦。”
“多謝。”夷光笑道。
第二天清早,童舒雅嚶嚀幾聲,從沉睡中醒來,頭痛欲裂,仿佛寒冬天將頭浸到了冰水中一樣,她打了個冷顫。
海吹紗檢查了她的瞳孔,又問了她幾個問題,見她對答如流,思維清晰,確認她的魂魄回來了。
接下來,就是詢問童舒雅起因了。
“你有沒有玩什麼筆仙碟仙之類的遊戲?”海吹紗詢問。
看童舒雅的反應,應該是有的,但她並不打算說。
她直搖頭,說自己沒有。
“你如果沒有,現在就不可能在這個醫院。”海吹紗語氣嚴厲了些。
童舒雅仍然說沒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病了的。”童舒雅說,“我真的不知道。”
問話陷入了僵局。童舒雅本人並不知道自己是取了魂,又被海吹紗從蛇口中奪回了魂魄,因為涉及到自己心中一直以來的隱秘,她沒有告訴海吹紗實情。
雙方僵持到童舒雅的母親探病。
海吹紗想把母親這裡做突破口,她詢問了母親,可惜母親並不知情。
“會不會是她在學校念書時,遭小人了?”她說,“有一陣子,我家姑娘特彆出色,該不會是被一些同學忌恨上了吧?”
送走童舒雅的母親,海吹紗才顧得上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通過和童舒雅母親的對話,她大概知道了童舒雅與蛇妖做交易的大概時間了。
接下來是一些常規的安魂治療,海吹紗還沒有放棄,接著與童舒雅交談,試圖旁敲側擊出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