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其實很不客氣,一個孫輩,堂而皇之插手家族之事,語氣堪稱命令,讓衛平這個當家做主說一不二的衛府掌權者,麵色難免有些難看。
不過顧忌孫女身份不同往日,到底沒有出聲,隻是不動神色的看向一側的長子。
世子衛洹會意,主動道:“冉冉如今身份確實貴重,但終究年紀小,容易意氣用事,事關你堂姐終身,身為父親,我不能任由你們兩個肆意妄為。”
他倒也是真心為女兒著想,怕女兒隻是一時怨懟決定和離,日後悔之不及。
婚姻大事本就父母做主,沒有隔房堂妹做決定的道理。
衛恒不答應此事,衛含章早有準備,她倒是可以強行下令讓沈家同意和離,隻是這不占理。
她端起醒酒茶飲了一口,略微思忖片刻,開口道:“殿下先前同我說起,過兩日會帶著臣工們去京郊圍場狩獵一番,不知祖父、大伯您二位可有聽到消息?”
秋獵這種君臣出行的活動,隨行人員自然要提前擬定,加上這也不是什麼需要守口如瓶的消息,所以在朝堂上耳目靈通些的,差不多都能提前得知。
衛平當然是聽說了的,就算太子對忠勇侯府並不親厚,但他衛家是板上釘釘的皇親國戚,總歸有人來示好。
聽見她如此問,衛平緩緩點頭,正欲說話,衛含章又道:“那您可知道隨行名單裡,有沒有侯府?”
“冉冉此言何意?”衛平神情微頓,聲音低沉下來:“往年圍場狩獵,殿下可都帶著衛家一同去了的。”
衛含章似沒有瞧出他語氣緊繃,聞言隻笑道:“往年是往年,現在是現在,不止是這次秋獵,還有往後皇室舉辦的所有慶典、宮宴、侯府能不能接到聖旨出席,都不好說的。”
此言一出,廳內驟然安靜下來。
眾人神情大變,除了江氏還算淡然外,包括衛恒在內的所有衛家人,皆臉色難看。
這已經是打明牌了。
如果不聽她的,彆說借著太子妃母族的名頭提升衛氏門楣,擠入頂尖世家之列,就連以前能有的待遇,都該保不住了。
衛恒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在看見妻子淡漠的神情後,又停住了話頭。
其餘人更是不敢輕易插話,最後還是衛平鐵青著臉,嘴唇顫抖幾息,道:“你也姓衛!你可知這番話若傳揚出去,彆人會如何說你?”
衛含章放下按揉眉心的手,輕輕開口喚了聲祖父,緩緩道:“您就是太過在意旁人的看法了,但我不同,這個威脅不到我,在我眼裡,旁人如何說,並沒有多重要,至少,沒有重要到,讓我對六姐不管不顧。”
蕭伯謙不是說了嗎,他就是體統,他就是規矩,他就算指鹿為馬,旁人也隻會跟著指鹿為馬。
人活一世,能肆意的活著,為什麼要瞻前顧後,活在世俗製定的框架裡。
在忠勇侯府的幾月,她被衛平柳氏影響深重,若不是綠珠指出來,她都快忘了她之前是多肆意的性子。
哪裡會一口一個不合規矩。
該說的話都說完,衛含章站起身,淺淺福了福身,道:“希望明兒個,家裡能去沈家,表明和離態度,將六姐接回來。”
“若有用得著的地方,大嫂隻管來隔壁尋我,我隨時有空跟你一塊兒去。”江氏也跟著起身,她柔聲道:“沈家郎君行事如此不著調,咱們家心疼姑娘,要求與之和離,任誰聽了,也挑不出錯來。”
見兒媳不但不攔著,反倒幫著附和,柳氏氣的直捂胸口,手指抖啊抖的抬起,正要說話,被衛平抬手打斷。
“我知道你對家裡有些怨懟隔閡,卻沒想到已經到了這等地步,”
他沉著的表情,漸漸鬆動,緩聲道:“先前的事,我同你祖母或許言行上沒有顧忌你的感受,但你是我們嫡親孫女兒,我們總歸是真心為你好的,都是一家人,你若還有什麼不滿,不如一次性說出來,免得日後都笑咱們衛家心不齊。”
“您多慮了,我對你們並無不滿,”衛含章搖頭道:“隻是我同六姐交好,不忍看她在沈家蹉跎歲月,既然有能力,那定要幫她一幫的。”
“你如何確定這是在幫她,而不是害她?”柳氏道:“六娘和離後,你以為她能再嫁得什麼樣的人家?圖一時之快,未來悔恨終生!”
她對衛含霜這個孫女顯然是有祖孫情在的,說的這番話字字真情實感,甚至都顧不上緩和表情,語氣堪稱質問。
衛含章倒也沒惱,隻是認真答道:“和離了,她日後會不會後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是不和離,她一輩子都不會快樂,多慮傷神,六姐才嫁去沈家多久,整個人都蔫兒了,真過個幾年,還有沒有命都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