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點小麻煩是他自己找的。
在賀朗第一次對秋風陰陽怪氣地說話時,他就覺得非常不快。回家以後稍微使了點手段,讓他遊戲裡的裝備全都不翼而飛。
快要高考了,他那樣沉迷遊戲,也不是什麼好事。
本來程逢設置好了程序,隻要過一個月,那些東西就會由係統郵箱陸續返還給他,並且會附上一部分補償。
顯得像是係統把他的裝備給抽沒了的。
但賀朗自己找人刷出了裝備,還讓人追查做手腳的到底是誰。
程逢自信不會被查出來,但是他必須借機反查,到底是誰給賀朗把裝備刷出來了。
他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就完全忽視了時間。
秋風在門口敲門敲了兩次,程逢喊著話回應了。
他覺得自己回得好像有點兒敷衍,但這邊跟那人的決戰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本來以為很快就能解決,可對方似乎留了不少後手。
兩個人棋逢對手,大戰八百回合。
然後啪嗒一聲,程逢的屏幕黑了。
程逢:“……”
他黑著臉,騰地一下站起來,帶著不滿和憤怒看向眼前的人——
然後看見了秋風。
程逢:“……”
秋風臉上帶著笑,非常不誠懇:“哎呀不好意思,不小心踢到了你的電源線。”
程逢收斂了自己的表情:“沒關係。”
秋風手裡還拎了根線:“這是什麼,網線嗎?抱歉啊,順手拔掉了。”
“……沒事。”程逢說,“對不起,我剛剛沒注意,你說了什麼嗎?”
秋風笑眯眯的:“沒什麼呀。”
程逢:“……”
“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程逢:“我……”
秋風:“電腦好玩嗎?”
“……不是,我不是在玩。”程逢努力解釋,“對不起,我剛剛是有個工作……”
“我問你個問題。”秋風打斷他,“你平時一個人在家,是不是從來不做家務?”
程逢:“……”
“男人。”秋風笑道,“你必須學會做家務,否則沒有女人願意要你的。”
她把網線放在程逢的書桌上:“我言儘於此,先走了,886。”
程逢:“……秋風!”
他急忙回握住秋風的手腕。
秋風有些驚訝。
她還以為按照程逢的性子,會沉默地看著她離開,自己一個人在原地糾結又難受,可能還有點兒生氣——畢竟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踢了他的電源線。
也許他正在寫什麼東西,這麼一踢之前就白忙活了。
但秋風不得不踢。
她在門口叫了他兩三次,他回應得特彆敷衍。
秋風覺得自己叫Siri出來,回答得都比他更認真負責。
兩個人如果要一直相處下去,某些事情是不得不提出來說的。
比如誰做家務。
還有,對彼此的坦誠和認真。
也許程逢真的有什麼不能告訴她的事情,那他可以直接說出來,是什麼方麵的事情,為什麼不可以告訴她。
而不是敷衍地說“沒什麼”。
秋風如果不踢這一腳,白忙活的可能就是她自己。
問題必須早點提出,引起他的重視,然後快速果斷地解決。
不然鬨了矛盾,下個世界還要跟他綁定——
秋風看向程逢的目光有點冷淡。
即使她的嘴角還掛著笑,也足夠讓程逢難受了。
他抓住秋風的手腕,小聲說:“對不起。”
秋風:“……”
她沒說話。
她在努力憋笑。
她剛剛確實很生氣,踢網線都是冷靜下來思考過的理智做法,其實當她站在門口叫程逢,程逢還一直敷衍地說“馬上好”“沒什麼事”這種屁話的時候,她氣得想罵人,或者轉頭就走,當場判他死刑。
秋風想過程逢必須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必須正視這個問題。這是個小事,但非常嚴重。
她想了很多。
可是程逢拽著她的手腕,看上去可憐巴巴地道個歉——
她的氣就一下子消了,什麼理智什麼原則也都沒了,甚至還想笑著抱抱他,讓他彆害怕。
……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秋、秋風。”程逢說,“我沒、我不是故意不理你……你彆生氣。”
他看上去非常無措,顯然是個第一次麵對這種問題的傻直男。
傻得可愛。
秋風:“那你是無意間不理我的?”
程逢:“……”
無理取鬨的感覺也非常爽,這就是戀愛中的女人嗎?
秋風快要憋不住笑了,隻能清清嗓子,努力露出嚴肅的表情:“那你剛剛在做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
程逢本來快要成功了,但秋風這麼一打斷,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就像是兩個人對著一盤棋局博弈,正是勝負難分的時候,有人出來把棋盤給打翻了。
這盤棋,隻好改日再下。
他和秋風回到書房外麵,在兩個人平時坐在一起學習的地方,靠在一起坐好。
程逢慢慢把自己在做的事情解釋了一遍。
秋風盯著他,他也不可能說謊,隻是沒提賀朗的名字,一直用“有個人”“那個人”來代替。
但秋風已經猜到了。
她無奈道:“這事兒不是犯法的吧……不是,你怎麼能代替人家遊戲發係統郵件的?而且啊,他找人幫他刷回來,那就刷回來了唄,你怎麼還盯著他不放呢?”
程逢:“……”
他沉默片刻,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那個遊戲。”他說,“怎麼說呢……算是我家做的。”
雖然遊戲的美工和設計也找了外包公司,但遊戲程序和策劃,都是在他家公司內部完成的。
當年才15歲,在初中升高中的漫長暑假裡,沒有作業的程逢……也參與了這個項目。
跟過一段時間,也認識了同項目組的朋友。
作為了解內部程序的人,他理所當然地知道怎麼黑進係統內部,悄悄刷掉一個玩家的裝備。
秋風非常震驚:“那、那你的父母……”
“他們在國外工作。”程逢說,“平常不會回來,隻有放長假會幫我訂機票……但我也已經兩年沒見到他們了。”
秋風:“………………他們怎麼沒找個管家照顧你的起居?”
程逢:“……可能是因為,覺得我一個人也生活得挺好的?”
秋風:“……”
她一直以為裡像程逢這種,一個人生活的,應該都是父母雙亡,叔嬸撫養,早早獨立,被迫自強……
所以她沒敢在程逢麵前提過父母的事情。
程逢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也沒問過秋風父母的事情。
兩個都以為對方家庭不幸。
天大的誤會。
按程逢說的,他的家庭條件真的很好。
他家裡人也毫無限度地縱容和溺愛他,他想要什麼都滿足,也放心讓他一個人生活。
他性格自閉,就讓他儘管自閉。
他想上什麼大學都可以,不工作也沒有關係。
兩個人四目相對,共同沉默了一會兒。
程逢緊張地盯著秋風,生怕她說什麼“接受不了”“一個人靜靜”之類的話。
秋風還沒想好自己要說什麼,係統104先插話了。
[恭喜宿主。]104說,[改造已完成,宿主隨時可以前往下一個任務世界。是否加載原著?]
秋風:[否否否!!]
104:[您選擇了否,將失去原著的機會。是否確認?]
秋風:[你就不能等會兒再問我?]
104:[您選擇了推遲。本係統將在10-30天內再次詢問您的意願。嗶嚕。]
係統關機的聲音。
秋風:“……”
“秋風。”程逢叫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瞞著你的。”
“沒事兒,這不是重點。”秋風扶額道,“我本來想跟你談什麼來著?哦。”
“做家務,還有坦誠。”秋風說,“就這兩件事啊,以後有什麼事情你直接跟我說就行,不要遮遮掩掩的行嗎?”
程逢:“好。”
他盯著秋風的眼睛,緩緩開口道:“那,秋風你有……瞞著我的事情嗎?”
秋風:“……”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程逢:“有嗎?”
“有。”秋風坦白道,“有一件很大的事情,我是瞞著你的,我不知道怎麼說,而且我們目前也……”
她想了想,開口道:“沒到可以說那件事情的關係。”
程逢點點頭:“好。”
兩個人都推心置腹地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了。
秋風覺得非常滿足,也為自己踢了程逢電腦插頭的事情跟他道了歉,然後高高興興地去洗澡睡覺了。
程逢看著秋風的背影,又一次捂上了心口。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不安一直縈繞著,沒有散去。
……
秋風和程逢的同居生活非常愉快。
雖然程逢總是特彆沒有安全感的樣子,但秋風對他很好,在各種小事上也會注意,不會給他太大的壓力,讓他以為——她隨時會走。
他們很快迎來了第二次月考。
這次秋風沒作弊,憑著自己的本事考了——
事實證明她還是有點兒盲目自信了,沒有係統幫忙開掛的她,根本鬥不過劇情的不可抗力。
除了本身就很開掛的程逢又考第一以外,姚夢冬跟許曜在第二第三名上穩穩當當地坐著。
兩個人和劇情裡寫的一樣,名字終於貼在了一起。
——隻是前麵多了個人罷了,不重要。
秋風這次滑到了年級第七,勉強在前十名裡擠著,沒掉的太遠。
她開始注意收心,好好學習。
秋風還沒決定要在這個世界裡待多久。
她這個時候覺得自己是不可能待一輩子的,但要是程逢跟她感情好,一直不分開,係統也不逼著她的話,她也沒什麼要離開的理由。
既然待的時間很長,那就要認真生活。
學習不能落下太多,還要思考,自己未來要選什麼專業。
程逢本來是想報辛大或者辛工大的。
這兩個學校離他現在住的地方很近,他不喜歡頻繁出門,也不喜歡生活裡的變動。就像他在這裡定居下來以後,連自己的父母那兒也不想去。
他的父母跟他性格也挺像的,程逢不來,他們也不太想回國。反正大家都過得舒坦就行,誰也不逼誰。
但秋風學習很認真,看樣子絕對不是想隨便考個大學混日子的那種人。
作為天賦型選手,程逢對上什麼學校毫不在意。反正秋風去哪裡,他跟著去就行了。
這世界上的大部分東西都是如此,得到的越容易,就越不會去珍惜。
時間很快過去,一模考試的成績也下來了。
秋風這次考得不太理想,她看著分數,心裡難免感到失落。
因為腦袋裡想的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
她再怎麼想要保持一個高中生的快樂心態,也保持不下去。越是到高考的時候,壓力越大,想的東西就越多。
很多都是高中時期的她根本不會去想的那些東西。
“唉。”秋風抱著試卷唉聲歎氣,“這道題……太可惜了。”
程逢:“沒關係,這題你平時都能解開的,高考的時候稍微注意一點就可以。”
秋風歎息道:“就是平常能解開才可惜啊……哎,你說我高考要是考得很差怎麼辦?”
程逢還沒開口,秋風就已經先打消了這個念頭:“算了,到時候再說吧,反正我儘力了。”
係統104最近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每次她推遲了時間,104就會給出一個再次詢問的時間段,然後自動關機。
據說,這是害怕能量不夠,而進行的自動休眠。
因為它出現的時間很不規律,秋風高考也沒辦法再依賴它了,隻能自己努力。
程逢問她:“你想考什麼學校?”
“我也不知道。”秋風對這個世界的學校並不了解,她隨口一答,看向程逢道,“你呢?”
程逢盯著她,沒說話。
秋風伸出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嗨?”
“……秋風。”程逢握住秋風的手,按下去
——你會離開嗎?
秋風歪了下腦袋:“嗯?”
程逢苦笑道:“沒什麼。但是……你記不記得,之前我也問過你這個問題?”
秋風一愣:“是嗎?我當時怎麼說的來著?”
她可不像是程逢這樣,記東西又快又好,幾乎過目不忘,什麼小事都能記得。
沒有係統的秋風,在學習方麵,就是比普通人好一點兒的水平。
跟天才是不能比的。
天才努力掩蓋自己失落的表情,聲音發啞地回答:“你說,想考辛大,或者辛工大。”
“……可能是因為近吧。”秋風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也太沒夢想了,是鹹魚嗎?”
秋風笑出聲來,拍了拍程逢的後背:“好啦,你愁什麼呢。”
程逢慢慢圈住秋風的手腕。
她的手腕真的很細。
真想就這麼一直圈住,永遠都不放開。
程逢也笑起來:“是啊,沒什麼好擔心的。”
他儘心給秋風做小老師,每天晚上都有額外的學習時間。
秋風隻要不犯一些低級錯誤,考試不會有問題。
等到二模成績出來,秋風自己都非常驚訝。
她的成績又回到了原來的標準,跟許曜同學並列第三。
那天她跟程逢一起去走廊上透氣,剛好看見過來找姚夢冬的許曜。
秋風跟他對視了一眼,許曜像是心情不錯,還對秋風勾了下唇角,開口道:“下次不會讓你趕上了。”
“去去去。”秋風擺擺手,“下次超過你。”
程逢拉著秋風的手腕,把她嫌棄地揮舞的手給拉回自己的身邊。
他發現自己的獨占欲越來越強了。
程逢斂眸,藏起目光裡的所有晦暗。
秋風回到座位上,剛好她後排的趙添歎了很大的一口氣。
他們已經換了幾次座位,現在趙添就坐在秋風的正後方。
秋風扭頭問他:“怎麼了?”
趙添舉著試卷,滿臉愁容道:“我這數學怎麼辦啊……”
他大大方方地舉著,秋風也就伸頭看了一眼。
……謔,慘不忍睹。
學校和老師現在已經慢慢不公開大家的成績了,每次考試隻有年紀前五十名會被貼在樓下進行表彰,其他同學都是直接發試卷下去,讓學生自己算的。
現在班級內也禁止排名和公開成績。
秋風記得趙添原來成績還挺不錯的。
他特彆喜歡上課跟老師鬥嘴,有時候提一些驢頭不對馬嘴的問題,把老師說得急了,還讓他站到後麵去聽課。
這種上課模式,趙添不可能不認真聽課。
他時刻都在想辦法抓老師的邏輯漏洞——即使是他自己邏輯有漏洞的時刻更多。
“怎麼回事啊。”秋風也看著他的試卷,“你這次怎麼這麼多大題沒寫。”
“……我不會啊!”趙添說,“後麵的複合型大題,我一個都不會,操。”
秋風:“為什麼不會啊,之前不是做得挺好的嗎?”
趙添:“…………你不覺得‘為什麼不會啊’這句話很傷人嗎?”
秋風:“……”
“好了,我知道你是真心這樣想的。”趙添用卷子捂住臉,“這樣就更傷人了啊。”
秋風有點不好意思地清清嗓子:“你彆急,哪裡想不通,我教你啊。”
趙添高興地抬起頭,盯著秋風:“操了,秋風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秋風身側忽然伸出一隻手。
這手按在趙添的桌子上,然後手臂的主人彎下要,湊近他們,聲音冷硬:“我教你吧。”
秋風一怔,她仰起頭,剛好看見程逢的側臉。
“你這兩題都是這一步出了問題。”程逢把手指點在試卷上,“公式用錯了,這裡應該換這個公式。”
兩個人都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先拿著鉛筆,在趙添的試卷上把公式寫下來了。
秋風看向程逢,覺得有點兒奇怪。
他從來都懶得處理自己跟同學的關係,今天怎麼多管閒事到這種地步,還自說自話地拿了人家的試卷……
趙添跟程逢也沒怎麼說過話,他摸摸後腦勺,顯得很茫然:“大佬?大佬你不用把時間浪費在我這裡……”
“沒關係。”程逢露出一個小幅度的微笑,眼眸深暗,“秋風的時間更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