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雨揣起來,高興一笑:“就知道你跟我好。”
雖向靜雨示好了,林嘉的內心裡其實還積鬱著羞惱。
十二郎賊心不死,如今連三夫人的婢女都幫著他了,以後大概會更麻煩。隻盼如姨母說的,他娶了妻穩重下來了,就能把她丟開了。
林嘉一個人坐在屋裡想著這個事。
她想不通,她明明是不願的,表達得如此清楚明白了,可十二郎、靜雨這些人怎麼就好像看不到聽不見呢?
或者他們隻是不相信。
可當初,淩九郎也說給十二郎做妾於她是個不錯的出路,她說不願,淩九郎就肯信她。
林嘉忍不住又想,淩九郎的一雙眸子,多麼幽深平靜。
讓人望之心安。
賞封都送到小院來了,可杜姨娘從三房回來也沒空手,又得了旁的賞。
她對林嘉說:“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十二郎中了秀才,我瞧著夫人精氣神都不一樣了,眼睛都有神了,還賞了我東西。你快來看,這料子顏色這樣亮,分明是小姑娘穿的,我怎麼穿得了,正好再給你裁兩身新衣服。啊呀,要記得裙子一定要留夠長度,先折起來縫進去,你現在個頭還要竄一竄的。”
林嘉把靜雨送過來的賞封交給了杜姨娘,杜姨娘打開來才發現給的是雙份,連林嘉的也給了。
“真是頭一回沾十二郎的光呢。”杜姨娘笑道。
看她得了賞高興的模樣,林嘉把靜雨想替十二郎遞東西的事又咽了回去。
算了,高興的時候就彆提這種煩心的事了。就是提了,姨母也解決不了,不過是多添一分煩惱罷了。
得了新料子又可以做漂亮的新衫子,林嘉當然也高興。
她臨睡前把兩塊新料子收進自己的箱子裡。
她的屋子裡除了自己的箱子,還有一隻箱籠,是她死去的娘親的。
當初杜姨娘也驚訝這位堂姐竟還留了一手。
林嘉的娘親來投奔杜姨娘的時候,是匆忙逃出娘家的,可就這樣,竟也不是個光身子的,她手裡竟還是有些錢的。
一問才知,原來她當初回娘家的時候也擔心過家裡,預先把一些細軟寄存在錢莊裡,留了個後手。
她也跟杜姨娘說過,她還有一點銀錢,夠撫養林嘉長大。
但杜姨娘看她日常生活裡也十分簡樸,覺得她可能手上沒多少錢,畢竟大部分的都損失在娘家了。杜姨娘在淩府裡的生活倒是十分穩定,她的份例也不怕多兩副碗筷,且淩府還肯按著接濟親戚的規矩,每月也給林嘉母女倆提供一份口糧。
三個人便結伴一起生活。日常裡沒什麼大花銷,也一起做些針線活托人帶到外麵賣了換些銀錢。
杜姨娘也常想,若堂姐不那麼早去世,兩個人一起給林嘉攢嫁妝多好。
這位堂姐去世後,杜姨娘也曾打開過她這隻箱籠,略翻了翻,不過都是些半舊衣裳。最上麵一隻匣子,打開是些碎銀。
因那些衣裳杜姨娘和林嘉都穿不上,杜姨娘也沒深翻,隻把碎銀子給林嘉看了看,把這些都作為她娘親的遺產交待給她,又放回箱子裡收好,等著以後林嘉出嫁,都可以一並帶走。
原本這箱子杜姨娘收著。後來搬到西路外緣的排院裡,林嘉自己單住一間,杜姨娘便把這隻箱子抬到林嘉房裡了。
林嘉也隻打開看過一次,看看娘親穿過的舊衣,難過一陣,合上箱子,並沒有再打開過。
待躺下困得快睡著了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地又想起靜雨。總覺得靜雨今天話未說儘似的,總好像還有什麼話欲言又止。
林嘉的心底隱隱有種不太好的感覺,但畢竟沒有憑據,她想抓也抓不住,就這樣睡著了。
第二日,老太太聽三夫人媽媽說起要給十二郎分院子的事,點點頭道:“你回去告訴她,孩子們的前程有家裡扶持,都不會差。叫她把心放寬些,日子還長呢,以後有享福的時候。”
這可說到媽媽心裡去了,奈何她伺候的那位就是沒法把心放寬。
淩家老太太是二品誥命,丈夫健在,兒孫滿堂,誰不誇一句有福之人。
三夫人實該多與老太太親近親近的。奈何她性子冷清,三爺沒了之後,益發地孤拐起來。若是遇到彆的婆婆,這小性兒不定把日子過成什麼樣呢,得虧是遇到老太太這樣心胸開闊不計較的。
媽媽畢恭畢敬地道:“是。”
待媽媽回去,老太太無奈地道:“她呀,總算乾件明白事。”
身邊人勸慰:“這不是挺好的,不用咱們先開口,顯得強壓著她似的。”
原來老太太昨日才跟身邊人說過,這次趁著院試十二郎中了秀才,無論如何要讓他分出來單住。這麼大的男孩子還跟母親同住,還是沒有血緣的嗣母子,實在是不像話。
隻是要由老太太開口,難免又要令三夫人心中生怨。
老太太自然是不怕的,但上了年紀的人還是希望家中和睦,誰也不要跟誰有芥蒂才好。
好在三夫人自己想通了,主動提了出來,避免了大家的難看。
老太太跟身邊人念叨了一會兒,終還是道:“我老了,不能幫三郎照看她一輩子,以後日子過得怎麼樣還是得靠她自己。”
她擺擺手,道:“不說這個了。孫夫人送給我的三勻香分好了沒有?拿一份給老四家的,她喜歡擺弄這個……”
四夫人喜歡,三夫人又何嘗不喜歡呢?
隻是三夫人明明吃穿用度上從未苛刻過她,都給的是上等的供養,甚至老太太還常自掏腰包貼補三房。可三夫人每來請安,眉間總是淒婉,總給人一種她在淩家過得多麼淒風苦雨似的感覺。
四夫人從前被四爺慣得嬌氣的很,不料喪了了夫婿之後反而很快立了起來,竟叫老太太刮目相看了。
婆媳都是書香世家的女子,本就出身相仿,又都是識文斷字有才學,如今四夫人肯往老太太跟前湊,竟比前幾十年更相得了起來。
人總是偏心的,有個跟誰近跟誰遠,也是難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