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桃子雖當著淩昭的麵這樣說,等季白過來的時候,她卻拉著季白歎氣。
季白道:“怎了?”
桃子怏怏:“林姑娘如今有很多時間了。”
季白:“呐?”
桃子歎氣:“她一次點心都沒給公子再做過。”
季白問:“公子現在吃飯怎麼樣?我瞧著人還行。”並沒有消瘦什麼的。戲文裡那些相思入骨的,不分男女,不都是衣帶漸寬的嗎?
桃子道:“咱們公子你還不知道。吃不下去也要強吃,一口一口地,看得我那個難受。”
季白道:“公子從小就是這樣的。”
他覺得對的事,就會堅持。彆的少年做不到的、中途放棄、半途而廢的,他都能堅持下來。
自小便因此得到祖父的青眼,被挪出四房的院子,淩老爺親自教導。
桃子隻能歎氣。
季白道:“你肯定等不到正頭夫人進門,跟林姑娘走近些也行,隻彆落下把柄將來讓正頭夫人知道了。”
桃子第一反應是啐他:“用你教。”
頓了頓又道:“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林姑娘將來會成四房的人?”
季白道:“原你說他們兩個互不相見,我以為不會了的。可現在……公子多久沒回外院去了?”
書房可以住人,但對男主人來說也應該隻是偶居之地,不該是長居之地。已婚妻子的正房、妾室的側房,才是長居之地。未婚的時候,外院的寢院才是。
桃子更歎氣。
但她出了一會兒神,搖頭:“不會的。”
她道:“林姑娘不會給公子做妾的。”
林嘉本就不用給杜姨娘穿孝的,是她想報一場養恩才主動穿的。她四月十一便除服了,還早過了淩府的郎君們。
待要換衣裳,去年的裙子短了一截。好在去年裁裙子的時候都留了餘量先縫起來,現在拆了線便是。
換好了衣裳,去給三夫人請安。
三夫人活得精致,從去年年尾杜姨娘生病,她怕過了病氣,便不再見林嘉了,到如今算算也有四個月了。許久不見乍再一見,驚了一下。
“竟長這麼高了,真是大姑娘了。”她讚歎著,溫聲道,“過來,過來,好孩子,到我跟前來。”
林嘉依言上前。
三夫人打量她。
她年輕時候也是美人,如今看到林嘉膚似凝脂,腰如束素,天生一股娜似弱柳的氣韻,清若幽蘭,豈不正是自己年輕時的模樣?隻歎自己年華逝去,好不哀傷。
三夫人這傷春悲秋的性子蔡媽媽是太了解了,春風也好秋月也好,花花草草碎了的玉石也好,反正她都能把她自己代進去。蔡媽媽便輕輕地“咳”了一聲。
三夫人回神,問林嘉生活可好,有什麼需要的。
林嘉答:“一切都好,都同從前一樣,沒什麼額外需要的。”
三夫人沒發話,除了杜姨娘的份例沒有了,其他的小院一切都照從前。林嘉的米糧照發,小寧兒和王婆子的月錢也按日子從三房領回來了。
三夫人道:“不需跟我外道。”
“實是什麼都不缺。”林嘉道,“隻想跟夫人說一聲,姨母的東西我都拾掇整齊了,她的私房錢和妝奩一直都沒動。像樣的衣裳也都收著,隻將貼身的小衣都處置了。夫人可以讓媽媽來收東西了。”
杜姨娘那點子東西三夫人怎麼會放在眼裡,正想說“不用了,都歸你”,蔡媽媽搶先又“咳”了一聲,三夫人把這一句便吞了下去,看了蔡媽媽一眼。
蔡媽媽上前一步,笑道:“這些小事都以後再說。小林,咱們先說說你的事。”
三夫人點頭:“是,也該說說你的事了。”
林嘉道:“正是。”
她站了起來,又跪了下去:“這些年,我受夫人庇護,平安長大,淩府和夫人的恩德,嘉娘感激不儘,請夫人受嘉娘一拜。”
她結結實實地給三夫人磕了個頭。
林嘉吃著淩家的米糧長大,等於是由淩府三房養大的,她受此大恩,給三夫人磕這個頭,理所應當。
三夫人含笑受了,待她磕完,道:“好孩子,快起來。”
林嘉站了起來。
三夫人總覺得她跟她印象裡的那個小姑娘有些不太一樣了,可能是因為她長高了的緣故。小孩子一長高,看起來便像大人了。
三夫人道:“咱們有緣分,也不需外道。以後你的事,我來安排。你儘管把心放下。”
林嘉抬起眸子。
“今日來,便是想與夫人稟過此事。”她道,“如今我姨母不在了,我亦已經長大成人,自不能再厚顏賴在府裡。今日便是想來拜彆夫人,待夫人派人清點回收了我姨母房中的東西,我便離開淩府,自謀生路去。”
三夫人愕然,和蔡媽媽麵麵相覷。
“傻孩子,在瞎說什麼呢。”三夫人嗔道,“杜姨娘莫非沒告訴你,我已叫蔡媽媽知會過她的,你以後就留在這裡,哪也不去。待我侄女過門,我就給你和十二郎辦事。”
蔡媽媽道:“是,我跟杜姨娘都說清楚了的。”
林嘉道:“這個事我知道,多謝夫人錯愛,但我姨母並未答應此事。我出身寒微,原也配不上府裡的郎君,亦從不曾想過要為了府裡的富貴,放棄良家去與人為妾。”
蔡媽媽嘖道:“傻丫頭,你是讀書讀傻了。良家良家,聽著好聽而已。窮苦良家哪比得上高門妾,錦衣玉食,一個個水養的人似的。”
“咱們淩家的門第,十二郎的容貌,還有秀才的功名,試問哪一樣是你離開淩家還能找得到的?”
“你彆覺得自己生得有兩分姿色就有了倚仗。正經人家娶妻娶賢,你父母雙亡,天煞孤星,又是妾室養大,妥妥的五不娶之首。若是有人圖你姿色娶了回去,你看你這弱柳扶風的樣子,是能上灶刷鍋還是能下地乾活?”
“告訴你,便是我給我家小子挑媳婦,都不會挑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