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的母親是怎麼回事?
便父族是被太後拿掉的家族,獲罪伏誅,一半的皇室血緣也足以保住林嘉。
太後的敵人那麼多,不至於對個女嬰趕儘殺絕。
但好在,太後已經不在了。皇帝正在清算太後的勢力。
現在才有人來尋林嘉,也說明林嘉的親人,那位林太嬪,現在的境況比以前好了。
一個太嬪沒有能力動用廠衛,尋找林嘉的事,必是在皇帝那裡過了明路,得了皇帝的指示的。
淩昭的心靜了下來。
確認了果真是東廠的人,便知道林嘉現在安全。至少這一點不用擔心。
他現在在孝期,不可能追到京城去。若做了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在世人看來,罪名當然全是林嘉的。
淩昭垂下眸子。
許久,他抬起眸子:“季白,你代我回京城看看。”
而他自己,得留在金陵,直到明年五月份。
季白當日就收拾東西帶了幾個人離開了金陵,追著林嘉回京城去了。
淩昭靜下心來。
水榭一如往日。
誰也不知道這一年多的時間,探花郎改變了多少。
隻有四夫人多少察覺了點。
“你不太對。”四夫人肯定地說,“在我麵前彆裝,我是你娘。”
淩昭道:“待出孝,母親與我去京城。我已經譴了季白過去另購置宅院。到時候母親獨住一處,大伯母看不到,我不拘著母親,母親可以隨意出門。”
四夫人怦然心動了。
因在金陵,她頭上有公公婆婆,還有妯娌,她是不能太隨意的。
她斜乜著淩昭:“真不拘著我?”
“不拘著。你戴個帷帽出去,誰知道你是誰。”淩昭道,“若父親還在,也不會願意看孩兒拘著母親。”
四夫人總覺得這裡頭有坑。
隻說不清坑在哪裡。
那就不管了。四夫人的性格,原就是有坑就開開心心往裡跳的。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冬日。
十一月中旬,淩昭掐著日子算,林嘉該到京城,該見到親人了。
京城的模樣,杜蘭給林嘉描述過許多遍。
當一行人終於抵達京城的時候,京城正大雪,遍地銀裝素裹。城牆巍峨雄壯,震撼心魄。
林嘉挑開車窗的簾子望著這雄城。
這是她出生的地方。
車裡的仆婦給她蓋了蓋膝頭的皮裘,念叨:“京城可真冷啊。夫人小心彆凍著。”
林嘉雖年輕,卻梳婦人頭。
應天府尹家的仆婦不知道她的具體身份,但知可能是貴人,便稱夫人。
到了京城,先在一處地方落腳,洗漱換衣休息了半日。仆婦便與她分開,有人從番子手中接手了她,換了車進了很高很高的牆裡,比尋常人家的院牆高得多了,朱紅色。
有侍衛細細檢查。
接她的人出示了令牌才進去。
到了一處地方,便不能再坐車了。
下車步行,走了好遠好遠的長長的夾道。
此時,方明白深宮的“深”字怎麼寫。
終於到了一處殿裡,有個男人半倚在榻上,下首做了一個老婦人。
她的頭發都白了,但眉眼依然美麗,可知當年是個美人。
當林嘉走進來,老婦人失態站起。
兩個人互相凝視,眉眼中能找到熟悉感。
“孩子……”老婦人激動伸出手,“淑寧……”
林太嬪一看到林嘉,便知道她是淑寧的孩子,她與淑寧長得太像了。
宗室女大多美麗。淑寧生得格外美。
少時也曾受過先帝的寵愛,隻憾先帝去得太早,開始了太後的時代。
皇帝病弱,大家都仰著太後的鼻息討生活。
林太嬪抱住了林嘉痛哭:“孩子,苦了你。”
林嘉失去了杜蘭,失去了杜菱,終於又有了親人。與自己的外祖母相擁落淚。
直到那個臉有病容的男人說到:“好了,大喜的事,不要悲傷。”
林太嬪收了淚,忙道:“快拜見陛下。”
林嘉也知道這是皇帝,隻剛才親人重逢相認,顧不上。此時跪下去,恭敬叩頭:“參見陛下。”
皇帝道:“起來吧。”
待林嘉站起,皇帝到:“近前來。”
林嘉走上前去,皇帝細細看她。
皇帝其實不太記得淑寧的模樣了,但見到林嘉又想起來了,他道:“果然是像淑寧皇姐。”
他歎息了一聲,道:“這些年怎麼過來的?”
林嘉道:“一直在金陵。娘親帶著我……便是宮娥杜氏,她撫育了我,是我的娘親。因在家鄉難討生活,她帶著我往金陵的淩尚書府投奔了她的堂妹,我稱為姨母的。這位姨母在尚書府三房為妾。金陵淩家仁善,肯收留我們。沒兩年,娘親去世了,姨母接手撫育我長大。隻她也病逝了。待我及笄,淩府給我置辦的嫁妝,嫁一商戶家童生為妻。”
林太嬪問:“你夫君一同來了嗎?”
“沒有。”林嘉平靜道,“夫君不爭氣,叫人勾了去賭,將我抵了賭債。幸而得人及時相助,與他義絕,脫身出來。沒多久,京城便來人尋我。”
命怎地這樣苦。
林太嬪又落淚。
這些事,林嘉等待的那半天功夫,皇帝已經聽人稟報過一回了。
他點了點頭:“受苦了。”
林嘉道:“並未。這些年,一路都有人愛護。娘親姨母俱都是慈愛之人,淩府仁善高義,容孤女存身。隻嫁得人不爭氣,也幸得人及時救助,未曾損傷。說起來,是極幸運的了。”
她說著這些的時候,自然想到的是淩昭。
眉間舒展開,並不見愁苦怨恨,反見釋然豁達。
小小女子這一番經曆,卻不自怨自艾,自傷自憐。
心境不錯。
皇帝點了點頭。
皇帝的身體是肉眼可見的不太健康。
他寬慰了林嘉兩句,道:“既回家了,以後不必擔驚受怕。有什麼需要的,與舅舅說。”
林嘉叩首謝恩:“謝陛下。”
祖孫兩個退下,林太嬪一路都不肯放開林嘉的手,攜著她到了自己的宮中。
屏退了宮娥,又一番喜極而泣。
林嘉勸慰許久,待老太嬪收了淚,終於問出了她的疑問。
“我的母親既是公主,父親是誰,我因何流落在外?”
老太嬪擦了眼淚,似乎難以啟齒。
林嘉屏息等待。
許久,老太嬪長歎一聲,道:“我不知道你的父親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