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隻站在窗邊,笨拙地吸一根當地的土煙。
燈光搖曳,傅子越飾演的劉澤世卻站在陰影之中,目光落在窗外的雨簾上。
女孩和他說些曖昧的話,他半晌才接一句,顯得沉默非常,與剛剛來到村子上的模樣已經截然不同。
劉澤掐著煙頭,在窗台上按搓著煙蒂,手指無聲發力。
女孩低聲絮語,柔訴衷腸,漸漸向他靠近。在女孩的描述裡,劉澤世是個負責任、膽大心細又有魄力的年輕醫生。他像是一束光,照亮了女孩的眼前,他治病救人,是女孩心中的楷模。
可劉澤世聽著這樣的稱讚,隻是眉頭越來越緊蹙,眼神也逐漸飄忽。
觀眾看得出來,看似表白的話語,無不對照著劉澤世支邊前所憧憬的、自己即將成為的樣子。他就是想成為這樣治病救人的醫生,到最需要他的地方去,到最貧瘠的地方去。他想要幫助窮苦的人,在他眼裡,生命是平等的……可當他真得走到這步田地的時候才發現,當年的理想是一紙荒唐夢。
而這樣是對的嗎?
一切真的無解嗎?
劉澤世指間死死掐著煙頭,沉默又掙紮,畫麵從上至下緩緩前推,視覺效果不斷逼仄。伴隨著越來越嘈雜和強烈的大雨聲,女孩努力的褒揚幾乎都要被遮掩,畫麵的壓抑感呼之欲出。
就在鏡頭將要推進極致的時刻,重重地門板拍打聲響起,有人隔著門哭喊:“劉大夫,救救人吧,要出人命了!”
村子裡有人夜間冒雨從坡上滑下來,又被滾石砸了,大出血止不住,急求劉澤世幫忙。
情形被形容得誇張,劉澤世第一反應就要拎著自己的應急手術箱趕往現場。女孩為人機敏,立刻反應過來,抓住了劉澤世的衣袖勸他不要去。救不活的病,不好治的病,可以不救不治,可村子上人人知道他是城裡來的醫生,家裡有錢,要真是救不好,興許要被賴上一輩子。
劉澤世聞言也一瞬間遲疑,女孩說得沒錯,他也早知道這村子裡的人心如何。
他想了想,果真放下了手裡箱子,扭頭回了屋子。
女孩正以為他回心轉意,卻見劉澤世猛然拉開了衣櫃。
他還有一件壓在箱底的、嶄新的、乾淨的白大褂。
劉澤世想也不想的把白大褂藏進雨披裡,重新拎上東西,跟著來報信的人出發。
大出血手術,劉澤世沒有辦法拍片子,沒有辦法做最嚴謹的消毒。他沒有任何人的幫助,隻能簡單先縫合嚴重創麵止血,同時要求村子裡的人打120,一定要喊來更專業的救治。
可就想女孩擔心的那樣,他的手術隻能暫時止血,男人被滾石砸中了頭,很快人就沒了意識。
夜至三更,劉澤世苦苦支撐,等待救護車來。
可是唯一來的人,是夜裡被喊醒的穆大哥。
“救護車呢,我讓你們喊的救護車呢!!!!”劉澤世絕望地咆哮,他雙手都是血,卻不敢抓著穆大哥質問,隻是徒勞地在虛空攥緊。
他眼底都是紅血絲,白大褂上雖然有血,但大體還是乾淨的。
此刻的劉澤世,看起來又像是那個年少莽撞的醫生了。
而穆大哥不疾不徐點一支煙,定定地望向劉澤世,“小劉啊,你就是大夫,我們叫救護車做什麼呢?”
畫麵急轉,雨下了一整夜,天亮都透著灰暗,淅淅瀝瀝的水仍落個不停。
劉澤世坐在門口的泥灘裡,一動不動,村民抬著擔架,將未能搶救回來的村民抬了出去。
隋瑤飾演的女孩從家中醒來,她隔著門聽到父母在外麵大聲的議論。
“聽說了嗎?那個劉大夫殺了人,他剪了人家的腸子,弄死了那個……”
女孩臉色驟白,電影再度轉場。
劉澤世正狼狽地從地裡試圖爬起身,可警笛聲卻遠遠傳來。
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目光死死地鎖在穆大哥身上,他沒有質問,卻在瞬間找到了答案。
穆大哥輕輕一推,劉澤世一屁股摔回泥潭裡。
“我們這裡,不需要你了,劉大夫。”
劉澤世的白大褂上,再次沾滿了汙泥,他張了張嘴,眉頭蹙緊又鬆開,最終竟無奈地笑了。
“我隻是想來治病救人……我隻是……”
他沒有解釋,警察已經過來將他拘起,塞入警車。
轉場後就是劉澤世被家人和老師從警局中保釋出來,村子裡已經找了律師對他提起訴訟,警局暫時不會拘押他,但劉澤世也需要應訴。警察流程化地將後續的事情告知他的家人,他的老師見劉澤世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忍不住過去替他寬心,“哎,你救那個人乾什麼,不救也沒這個事了……”
劉澤世抬頭,鏡頭給了他一個極正極大的特寫。
他的眉頭微微動了下,像是想皺,又猶豫了。
最終他的眼睛裡隻剩下一片茫然,輕聲反問:“我不救嗎?”
下一刻,畫麵猝然黑暗。
銀幕上隻浮現出三個白色的字——行難醫。
難,不是困難的難,是災難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