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內靜了片刻, 向月明盯著還蹲在自己麵前的男人半晌,嘴唇張了張,終歸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她“嗯”了聲, 淺聲道:“我跟遊導請個假。”
程湛頷首, 並不攔著。
他看了一圈,垂眸看她:“會不會很痛?”
“不會。”向月明老實回答:“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
痛的話, 她也不能走路。
她就是隱約覺得有點不舒服, 但不至於到走路都不能走的地步。
程湛看了她兩眼,點了點頭:“早點休息。”
向月明一怔,這才注意到他臉色不太對勁。
程湛沒得到回應,起身看她:“怎麼不說話?”
向月明瞥了他眼, 晃了晃腳丫子:“程湛,你是不是在生氣?”
“沒有。”
向月明眨了下眼, 眼睛彎了彎,毫不猶豫說:“那就是有。”
程湛:“……”
一般情況,程湛沒有生氣時候, 不會這麼果斷回答她。
向月明自認為沒有百分之百了解程湛, 但按照比例而言,百分之八十是有的。
兩人無聲對視, 暗流湧動。
向月明看不出他瞳眸裡的情緒,揣摩不出他生氣的點在哪。
不會是因為自己剛剛的任性和作,程湛向來不會因為這點生氣。他要真不喜歡自己這樣, 也不會縱容她到這一步。
想來想去,向月明都想不出答案。
向月明抬腳, 蹭了蹭他褲腳。
程湛垂眼, 望著她細白的腳踝。洗完澡後,向月明穿了一套很休閒的睡衣, T恤和短褲,沒有任何性感可言。但有種說不出的稚嫩感。
她皮膚白,腿型更是漂亮。一絲多餘的贅肉都沒有,在燈光下更是白的透亮,像是純白的牛奶一樣。
程湛目光沉了沉,看她蹭在自己身上的腿,沒出聲。
向月明仰頭,試圖引起他注意。
“你怎麼忽然間心情不好了?”
程湛稍頓,斂下眸中情緒:“沒有的事。”
他避而不談,“明天給你約十點的醫生,能起來嗎?”
“……”
向月明看他,點了點頭:“我可以。”
程湛頷首,雙手插兜道:“那我走了。”
向月明沒多挽留。
到程湛走後,她還是想不通這人怎麼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向月明癱倒在沙發上思來想去,就是沒有個答案。
她撓了撓頭,正想問問“情感大師虞苑”,消息還沒發出去,丁初先給兩人回了消息。
丁初:【確定了!下周回來!】
向月明:【!!!!】
虞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
丁初很少有時間能和兩人碰上,聊天的次數少之又少。
這會好不容易把人逮住了,向月明和虞苑都沒打算放人。
三個人拉著丁初聊了一個多小時,才稍稍歇了歇。
向月明抽空看了眼微博,今晚的直播可以說直接炸了。不少路人粉都嚷嚷著對她轉粉,這麼漂亮又厲害的藝人誰不愛呢。
向月明刷著大家的評論,心情很是愉快。
但一想到程湛離開時候的那個神色,她又有點忐忑。
要程湛是直接對她發脾氣那種,向月明還覺得可以接受,她知道程湛不是真的對她生氣,但今晚這樣的,少之又少。
她揉了揉眼睛,瞅著半小時前程湛給她發的消息,說到家了。
向月明往上翻了翻,發現了程湛最近給她發的無關緊要的消息比之前多了好幾倍。
向月明刷了會,無聲地揚了揚唇角。
-
次日上午,程湛九點便出現在了向月明家門口。
她剛睡醒,睡眼惺忪模樣。
程湛垂眸看她露出的鎖骨,目光往下,抬手給她拉了拉:“還很困?”
“……”向月明身子一僵,感受他落在自己鎖骨位置的溫熱指尖,搖了搖頭:“還好。”
程湛“嗯”了聲,聲音沉沉:“去洗漱,過來吃早餐。”
“哦。”
向月明沒拒絕,轉身進了房間。
沒一會再出來,程湛已經把帶來的早餐都擺盤好了。
聞到香味,向月明摸了摸自己在叫的肚子,快速地坐了過去。
“許姨的小餛飩嗎?”
程湛應了聲。
向月明眼睛亮了亮,看著桌麵上擺放的小餛飩,湯汁看上去都格外的鮮美,一定好喝。
程湛給她推了一杯溫水:“先喝水。”
向月明:“……”
她瞥了眼旁邊的透明杯子,默默喝了大半杯,這才開吃。
向月明吃飯並不怎麼老實,高興的時候能說一籮筐的話,嘰嘰喳喳嘰嘰喳喳的,一個人能唱一台戲,但又不會讓人覺得煩。
程湛是沉默寡言類型,但對話多的向月明,偶爾也會附和幾句,不會讓她覺得她是在唱獨角戲。
“你今天公司不忙嗎?”
程湛應了聲,“還好。”
他看了她眼,低聲問:“昨晚幾點睡的?”
“……兩點吧。”
程湛沒吭聲。
向月明心虛,眼神胡亂晃呀晃,輕聲道:“和虞苑聊了會天。”
程湛“嗯”了聲,淡聲說:“彆熬夜。”
“知道。”
吃完早餐,程湛帶她去醫院。
程湛帶向月明去的,是一個私人醫院。據說能來這兒看病的都非富即貴。相較於其他人多嘈雜的醫院而言,這裡僻靜,環境也分外宜人。
到了這種地方,向月明莫名生出了一種害怕的心思。
她垂下眼看了眼自己的腳,在心裡默念,希望沒什麼問題。要有問題,彆說程湛,就算是她自己也不敢再亂來了。
程湛和醫生認識,把向月明往前一拎,那人便笑了笑:“腳有問題?”
向月明點了下頭:“有點痛。”
醫生指了指,讓她把腳搭在一側椅子上,上手捏了捏她那一處位置。
向月明吃痛皺眉,醫生擰眉看她:“之前是不是受過傷?”
“……嗯。”
“多久了?”
向月明稍頓,淺聲道:“六年了。”
醫生看了會,沉吟問:“之前的病例還在嗎?”
“在的。”
向月明知道躲不開,來的時候從房間裡搜刮了出來,塞進了包裡。
程湛倒是略顯意外,在看到她從包裡拿出的病曆本後,臉色變得分外難看。
醫生也無比訝異,邊看邊對程湛指揮:“程湛,你帶她先去拍個片,現在也不確定腳的情況到底嚴不嚴重。”
程湛:“嗯。”
他垂眸看著向月明,拉了拉她的手,沉聲道:“走吧。”
向月明小心翼翼瞅了眼他神色,沒敢拒絕。
拍片不用排隊,所有的一切都辦的格外迅速又順暢。
再回到醫生辦公室時候,醫生盯著向月明看了半晌,看著程湛:“你出去一下。”
程湛沒動。
他掀了掀眼皮看著兩人,神色淡漠:“我在這不能說?”
醫生笑,睇了他眼:“病人的情況是保密的,你在這算什麼?”
程湛唇角抿成一條直線,不再出聲。
向月明轉頭看他,拉了拉他衣服:“你先出去吧。”
程湛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半晌,轉身走了。
“有事叫我。”
“好。”
程湛一走,向月明忽而就放下心來了。
“醫生,我這腳問題應該不是很大吧?”
醫生望著她笑:“之前的醫生沒跟你說過,不要再跳舞了嗎?”
向月明頓了下,心虛不已:“說過。”
醫生“嗯”了聲,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們這些學跳舞的倔強,不把這些當回事。但你這腳……”他看了眼片子,淡聲說:“再跳,以後會有後遺症不說,那種疼痛也難以忍受。”
“你現在是不是走路久了,會覺得腳踝痛?一抽一抽的那種?”
“嗯。”向月明抿唇,誠實道:“偶爾會,但也很久沒有了。”
醫生睇她眼,無奈道:“還年輕,彆不把身體當回事。”
向月明摸了摸鼻尖。
醫生看了看,淺聲道:“最近有工作嗎?”
向月明點頭:“有的。”
醫生“嗯”了聲,建議說:“你這腳,需要適當休息一段時間,儘量彆用,做做之前受傷後的複健。”
向月明沒吭聲。
醫生看了她兩眼,淺聲道:“今天來不及,之後抽時間過來吧,我給你拿點藥,一天三次記得塗,你腳踝那個地方是舊傷,之前的手術是在哪做的?”
“……國外。”
“挺好。”醫生笑了笑:“還記得醫生名字嗎?”
向月明告知。
醫生眼睛亮了亮,詫異看她:“難怪。”他笑著說:“也就隻有這位,能有這能力讓你恢複成現在這樣。”
他語重心長道:“彆糟蹋好不容易恢複的狀態,跳舞就放下吧。”
向月明點了點頭,認真道:“好,我知道的。謝謝醫生。”
她頓了下,看向麵前醫生:“醫生,能幫我保密嗎?”
“不想告訴程湛?”
“嗯。”
“行。”醫生笑:“這點沒問題。”
“謝謝。”
從醫院離開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向月明是被程湛給抱出去的,她頭上還蓋著程湛的西裝,眼前一片漆黑,鼻息間全是沉香的味道。
上車後,她才把衣服給扯了下來。
一抬眼,她便對上了程湛漆黑明亮的眸子。向月明一怔,扯了扯他衣服:“怎麼了?”
程湛冷冷淡淡地睇她眼,沒搭腔。
他抬眼看向前麵司機,冷淡道:“回公司。”
司機:“好的。”
向月明一愣,看了眼時間:“我要回家收拾東西。”
“收拾什麼?”
程湛冷漠詢問。
“我要回劇組。”向月明擰眉看他,“我隻跟遊導請了一天的假,明天上午要拍戲,今晚回去。”
程湛喉結滾了滾,靜靜看了她須臾,點了下頭:“幾點。”
向月明愣怔著,抿唇道:“還不確定。”
程湛輕哂,偏頭看向窗外:“我回公司開個會,結束了送你回去。”
“不用。”
向月明想也不想拒絕,直言道:“你忙你的,我又不是未成年,我自己回去就行。”
程湛轉頭看她,不再出聲。
他眸子裡的情緒隱晦不明,一時間向月明還真揣摩不出他的心情。
但她知道,他心情很差。
可能是因為剛剛他問醫生時候,醫生什麼也沒說,也可能是因為她的腳。總而言之,問題在自己身上,這一點向月明很清楚。
她舔了下唇,抬手扯了扯他衣服。
“程湛。”
程湛應了聲:“怎麼。”
向月明深呼吸了一下,低聲道:“我不是不讓你送,就是這一次換了拍攝場地,不是在校園裡了,得早點走。”
程湛安靜了許久,垂眸看她:“不能繼續請假?”
“當然不能。”向月明想也不想說:“我再請假像什麼話,遊導沒意見,其他人也要有意見了。”
“不用在意他們。”
向月明沉默,“為什麼不用。”
程湛和她對視,兩人僵持著。他目光往下,落在她的腳上:“你是不是還打算把最後一場舞跳完?”
“是。”
向月明抬頭看他,目光堅定。她舔了下唇,淺聲道:“我不會中途放棄。”
程湛嗤了聲,“行。”
他說:“剛剛醫生說的話,你聽進去了多少。”
向月明不出聲。
她當然知道再上台意味著什麼,可她不想放棄。她都堅持到決賽了,為什麼要放棄。
就算是結果不是自己能承受的,向月明也想再試一次。
她知道,這次過後,她應該再也不會有上台跳舞的機會了。
向月明知道程湛在因為什麼生氣,也知道他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