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不是沒有嘗試過修複謝景行的精神力,可正如謝錦程所說,像謝景行這樣自廢精神力的根本是古往今來絕無僅有。
想要治療,卻連個可供借鑒的對象都沒有,謝林晚隻能自己一點點慢慢摸索。
之前她特意跳過春祈之舞,又精心準備了一遝朱砂福字,不但讓謝景行隨身攜帶,甚至房間裡都貼了不少。
不能說沒有效果,可不過是讓謝景行情緒越來越平和——
按照醫生的說法,假以時日,應該能讓謝景行徹底擺脫那種極端情緒的控製,可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徹底痊愈。
卻在握著謝景行雙手的這一刻,謝林娃豁然開朗——
三舅手指間不斷流動的音符,很有可能就是他體內殘存的精神力。如果自己能帶動的這音符,在三舅體內循環遊走,那三舅不但能徹底痊愈,說不定還能恢複從前的精神力。
當下凝聚心神,一遍遍的感知著那神奇的音韻從手指間流過,謝林晚腦海裡竟是不自覺出現了一首唯美至極的樂曲……
好一會兒,謝林晚霍得轉頭,看向謝文卓,聲音急促:
“三哥你讓人快些把三舅的鋼琴抬過來,還有我媽媽房間裡的古琴,也一起拿過來……”
謝文卓怔了下,下一刻忙點頭。
很快就有人把謝景行的鋼琴擺好,謝林晚把謝景行引到鋼琴旁邊坐好,剛一收回手,謝景行隨即暴擊在琴鍵上。
刺耳的噪音,簡直堪比烏鴉聒噪。
不但令得謝錦程傻住了,正坐上車要離開的商會和鋼琴協會會長也被刺激的好險沒一頭撞到旁邊的石墩上。
兩人震驚的回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剛才那琴聲是誰彈的?
總不會是,謝景行吧?
可除了他,謝家還有誰會彈這個?
要真是謝景行的鋼琴水平已經退化到了這樣連三歲小兒都不如的地步,也怪不得他無論如何不肯答應做祁大師鋼琴之夜的嘉賓。
房間裡的謝文卓這會兒卻快要哭了。卻是謝景行何止是亂彈琴啊,看他的表情,根本是在承受著劇烈的苦痛,那猙獰的模樣,哪還有之前半分世家子弟的矜貴?
被驚動後從樓上下來的謝昉已是急的團團轉。
謝錦程抿著唇,給謝文卓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去取麻醉木倉——
一開始謝景行自廢精神力時,謝家人還不清楚到底有什麼危害,又因為家族危機的緣故,對謝景行難免有些輕忽。
結果勞累了一天從外麵回來,就瞧見了彈的兩手鮮血淋漓、森白手骨都露了出來,卻依舊感覺不到痛楚似的謝景行……
到現在謝錦程,還能記起,好容易製服謝景行後,留在黑白鋼琴麵上的斑斑血痕。
眼下的謝景行,無疑又陷入了那樣的魔咒中。
謝文卓遲疑著把古琴塞給謝林晚,到底依著謝錦程的吩咐,往地下室跑去。
拿到古琴的一刹那,謝林晚又生出曾經那種玄幻的感覺,好像這古琴,天生就該屬於她一樣。
嫻熟的把古琴橫放在膝上,認真回想之前謝景行體內音符的運行軌跡,好一會兒,深吸一口氣,手指隨即朝著古琴拂去。
清淩淩的古琴聲音隨即四散開來,正好截住那躁動的鋼琴聲中一個逸散出來的音符。
正對著鋼琴瘋狂發泄的謝景行動作明顯就滯了一下,幾乎是本能的就開始追逐那個音符。
絕望的謝錦程忽的抬頭,瞧著謝林晚的神情全是不敢置信——
之前除非把謝景行給打暈,不然他是絕對停不下來的。結果剛才,小兒子被晚晚的琴聲引逗著,竟然停了一下。
難道晚晚的古琴,真的有用?
那邊謝林晚手下不停,又繼續彈奏出從謝景行指間感受到的另一段流動的音符。
許是這段旋律長了那麼一點,謝景行彈的就有些磕磕絆絆,那模樣,宛若初學琴的幼童。
為了能讓謝景行跟上自己的節拍,謝林晚就會在他節奏亂了之前,重新回去再彈一遍。
有時候一小節,甚至就要彈上數十遍。
和謝景行這樣常年彈琴,指腹中早磨出了厚厚的繭子不同,謝林晚這具身體之前應該沒有練習過任何樂器,無論指甲還是指腹,都不是一般的稚嫩。
一開始還沒感覺到怎麼樣,等過了一個小時,謝林晚的指甲就已經磨的凸凹不平,又因為擔心功虧一簣,謝林晚根本不敢停下來整理劈了的指甲,到最後,那些狗啃似的是碎指甲,被一遍遍摩擦之下,甚至帶出些血肉來。
指腹那裡,更是磨的鮮血淋漓。
“晚晚——”謝錦程眼淚一下下來了。謝昉則是用力攥著拐棍,渾濁的老眼裡全是淚意。
謝文卓更是死死用力咬住嘴唇,才沒有哭出聲來——
那可是他們家的寶貝晚晚啊。
相較於長輩,經常跟謝林晚相處的謝文卓了解的更多。
比方說謝林晚吃過的苦,其實他們知道的更多。可吃了再多苦,也不意味著就會習慣。晚晚她很多時候其實很是嬌氣的,前天偶爾沉迷玩手機,手上蹭破了油皮,小丫頭人前時還強撐著,背過臉去,卻就開始掉金豆子。
再看看眼下,十個指頭都是血肉模糊的樣子……
都說十指連心,謝文卓簡直無法想象,妹妹現在,有多痛。
“晚晚,停下……”謝錦程終於忍不住,悲聲道——
兒子之前彈的雙手血肉模糊時,因為體內精神力崩塌的緣故,來自內部的疼痛遠甚於□□的痛。
換句話說,那會兒的謝景行對外部的痛感根本就降到了最低。
孫女則不一樣。晚晚是在絕對清醒的前提下,承受的這一切。
甚至還要主動拿手上的傷口去彈奏琴弦……
瞧著這樣的一幕,老爺子真的覺得心都要碎了。謝昉也看不下去,撇了頭開始掉淚。
想要過去阻止,卻被謝文卓紅著眼睛給攔下:
“爺爺,彆讓,晚晚,白白犧牲……”
作為旁觀者,謝文卓如何沒有發現,隨著鋼琴聲越來越和晚晚的接近,三叔猙獰扭曲的神情竟然漸漸跟著好轉。
謝錦程用力攥著謝文卓的手,力氣之大,簡直是要把謝文卓的胳膊給捏碎似的。
謝文卓自己也是握緊拳頭——
外人都說,謝家寵女孩子都到了瘋魔的地步,卻不知道,他們家的女子,不論哪一個,都是可以為了家人潑出命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