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生心裡頓時一緊。
之前他可是時刻關注著幾個靈舞者,更是明白,薛真被救的關鍵,就是在謝家這個女孩子身上——
不是她的琵琶聲及時響起,吳家的吳鳳軒也好,謝家的謝文潼也罷,勢必支撐不了多久。
雖然說有老大在,能在薛真做出更危險的舉動前,把人給製住,可那絕不是老大或者他願意看到的——
之所以會脅迫呂若到場,並冒著違背法律的風險,強行帶來程柯,就是因為,他們無法接受,曾經為國效力、同生共死的戰友就這樣毀掉。
而最終,救了薛真的,不是老大,也不是那群靈舞者,而是麵前這個即便穿著防護服依舊能看出身姿纖細的柔弱女孩子。
崔景生心裡,救了他兄弟的人,也就等同於他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因此,崔景生暗暗下定決心,不管女孩子是不是提什麼要求,他都會在能力範圍內,對女孩子甚至她背後的謝家另眼相待。
可老大卻是不同。說句不好聽的,崔景生懷疑,他們老大根本就缺少憐香惜玉這樣的基因。
和他們這些兄弟沒事了就會口花花不同,老大從來都是沉默的而嚴肅的,偶有空閒,除了鍛煉精神力,根本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會說。
有關女人的話題,更是從不會參與。真是他們說的過分了,還會直接被踹出去,擼鐵到跟死狗似的為止。
以致於不少兄弟背後嘀咕,老大上輩子是不是和尚,這輩子依舊不近女色?
如今謝小姐突然過來,更甚者看她的眼神,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來,她想要拉關係的人是他們老大。
以他們老大冷冰冰的性子,不會把人小姑娘給嚇哭吧?
怎麼說也是兄弟救命恩人啊,他可不想事情傳出去,執法隊再多個忘恩負義的罪名,忙搶在魈開口趕人之前打圓場:
“啊呀,謝小姐是過來找我的吧?走走走,有什麼話,咱們到一邊說去……”
一句話剛出口,崔景生就感到一陣殺氣撲麵而來。
又是惶恐又是慶幸——
他就說吧,老大最不喜歡有女孩子糾纏了。瞧瞧老大,現在就已經不耐煩成這樣了。
得虧他聰明,不然明明是為了救薛鎮出了大力的好姑娘,結果卻被老大給嚇哭,不得委屈死?
無奈眼前這姑娘卻好似一點兒沒有明白他的用心良苦,小鹿一樣天真的眼眸還眨呀眨的,一字一字很是認真道:
“我不是找你的。”
更從他身後探出頭來,衝著一身戾氣一言不發的魈笑的靦腆又軟和:
“這位警官,我找你……”
崔景生……
這姑娘怕不是個腦子有問題的!
竟然連他是想幫著解圍都不明白。即便隔著僅露出一雙眼睛的麵罩,崔景生都能想象老大臉黑成鍋底的模樣。
一時手心裡都有些冒汗,當下也顧不得再和謝林晚客氣,強勢攔在謝林晚麵前,就想把人帶開:
“謝小姐有什麼話和我說也是一樣哈,長官還有重要的事,怕是沒時間……”
“聽你說”還沒有出口,一股大力襲來,崔景生還沒回過神來,人就被撥拉到一邊,頓時叫苦不迭——
就沒見過眼前女孩子這樣沒一點兒眼色的。這會兒倒好,不但她撈不到好處,怕是自己也要跟著吃掛落。
可怎麼說人家也救了自己兄弟,包括對老大可也有恩啊——
崔景生敢說,真是薛鎮繼續精神力暴動,老大寧肯自己傷上加傷,不到迫不得已的最後一刻,絕不會出手處置薛鎮。
“老大老大,您聽我說,千萬要手下留情啊,人怎麼說也救了阿鎮,咱不能過河……”
這句話出口拆橋,謝林晚和魈同時轉頭看過來。
如果說謝林晚的是困惑,那魈的眼神就是猙獰了。
對上老大想要殺人一樣的眼神,崔景生自動息聲做了啞巴——
他果然低估了老大心情的惡劣程度,算了還是多考慮考慮自己的小命,至於那位謝小姐,還是自求多福吧。
沒了他在一邊聒噪,謝林晚再度看向魈:
“你受傷了。”
魈注目在謝林晚身上。
也不知道是距離太近了,還是對方專注的眼神衝擊力太強,謝林晚臉上忽然有些發熱,不自覺就往後退了一步,連自己要說什麼話都忘了。
似是從女孩子一瞬間的退縮上,感受到她的害怕,魈整個人都有些落寞。眼神在女孩因為低頭而顯得特彆柔順的發頂上凝注片刻,抬腳就要離開。
一陣寒風吹來,掀起冰冷的黑色鬥篷一角,蹭著女孩子白皙的手背又要落下的瞬間,謝林晚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握在了手裡:
“彆……你受傷了,我想,我想給你吹首曲子……”
軟糯的聲音裡,還有著獨屬於女孩子的堅持。
崔景生聽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他當然知道老大受傷了。
也不是不擔心。可老大的性子在哪兒放著呢,他不說治療,下麵兄弟可是沒人敢說一聲。
再有就是,要說老大曾經受過的傷,哪一次不比這一次嚴重?
這樣的傷情外人或許覺得受不了,老大這兒,根本就是小毛毛雨啊。
結果這個女孩子也不知道怎麼發現了,竟然就巴巴的跑過來,說要給老大治療?
“不用。”
意料之中,魈果然選擇了拒絕。
可就是這語氣吧,怎麼覺得有那麼一點兒不對勁呢?
是不是有點,太隨和了些?
更要命的是難得老大也有發抽的時候,暫時收斂了片刻好脾氣,小姑娘是不是應該識時務些,把攥著的老大的鬥篷給放開啊?
結果都已經有了這樣的殊榮,竟然還揪著不放,真不怕下一刻老大恢複正常,就把人給甩到一邊去?
然後更讓崔景生懷疑人生的事情發生了,之前還有些膽怯縮在一旁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然沒有鬆開手不說,還轉到了老大的正麵,抖抖索索的堅持她的看法:
“用的……要不然,你會難受……”
“你知道……”魈嘶啞的聲音好像在問謝林晚,又好像在替夢境中那個痛苦的身影,問虛空中某個不存在的人——
既然知道我會難受,為什麼還要把我一個人拋下?
一種劇烈的悲傷湧上心頭,魈忽然握住謝林晚的手,輕柔而堅定的一根根拉開謝林晚的手指,下一刻,頭也不回的往外而去。
謝林晚一顆心忽然就抽疼了一下,傻傻的看著自己的手——
在這具身體裡醒來後,總覺得這雙手,曾經被一雙指腹上生著繭子的手給握在掌心過,而就在剛剛,魈的手撫過來時,回憶和現實竟然瞬間融合。
總不會記憶中的那隻手,就是魈吧?
難道說,魈和自己的從前有關,或者是,他認識從前的自己?
一種迫切的感覺忽然就從心底升起,謝林晚想也不想就拔腳要追,旁邊卻是傳來“咚”的一聲鈍響,謝林晚回頭,正瞧見旁邊,一頭撞在柱子上的崔景生。
崔景生尷尬的衝謝林晚笑了笑,卻是一轉身,又撞到了旁邊的老柳樹上。
額角起了個大包,還頭暈眼花的崔景生好險沒蹲在地上大哭一場——
老天爺,他這是做了什麼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