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路走不通,張父索性換了條路。
在遊戲論壇上沒辦法操控輿論,他便和水軍商量,一門心思地去私信騷擾沈明姝。
他還不信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小丫頭,心理承受能力得有多強,在這樣的辱罵中還能無動於衷。
心裡狠狠唾罵了一番有錢人的權勢滔天,張父這才滿意,慈愛地摸了摸張倩的頭發。
“倩倩,你這次做得很好。”像是獎勵似的,張父笑著說:“你之前不是想去買那款包包嗎?爸給你轉賬。”
張父痛快地給張倩轉了一萬塊錢。
張倩捏緊了手機,僵硬地扯出一抹笑:“謝謝爸。”
“和爸客氣什麼?咱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麵。”張父搓了搓手指,油膩發胖的臉上添了幾分猥瑣的期待的笑容。
要是能在沈明姝這兒攻略成功,他就能重新過上上等人的生活。
懷揣著美好的夢想,張父一夜好眠,連張母打雷似的呼聲都沒能影響他的好心情。
第二天早上六點,他起床去工地上班。
張父學曆不低,但是畢業後就成了沈家的贅婿,履曆一塌糊塗,沒有任何競爭力。
所以,他現在乾的是又臟又累的體力活,因為吃不了苦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也就勉勉強強賺個飯錢。
如今天熱,張父的工作時間一般是早上六點到九點,然後下午四點到七點,一個禮拜大概上三天班,其他時間休息。
這是處小工地,地理位置偏僻得很,沒什麼太多的人,也就張父和幾個同事在一起乾活。
或許是老天爺都在幫張父,就在他攪拌水泥的時候,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打電話的聲音。
他循聲看去,一個西裝革履的外國男人氣質雍容華貴,身邊跟著十幾個黑西裝的高大保鏢,看起來就是個地位特殊的有錢人。
他應該正在和電話那頭的人談論公事,說的是不夠地道的中文,張嘴就是幾千萬幾個億。
“這就是你們給我的回答嗎?三個億的投資就給我看這個,你們是把我當成傻子糊弄?”金發碧眼的外國男人冷聲嗬斥。
他手腕上戴著一塊暗銀色的腕表,在陽光下折射著炫目的光澤,閃得張父眼睛都要瞎了。
“彆看了。”同事拍了拍張父的肩膀,苦笑道:“咱們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們辛辛苦苦一天賺個幾百塊,人家分分鐘億萬流水。”
再怎麼看也沒用,隻會更加的心裡不平衡,不如老老實實工作。
張父忍下心中的嫉妒,沉沉地應了一聲,繼續低頭攪拌水泥去了。
隻是,他的眼前仍然不停地晃動著外國男人的麵容,還有那塊鑲著大顆鑽石的暗銀色腕表。
到底曾經過過富裕的生活,張父還是有點眼力勁兒的。
那塊腕表絕對不便宜,至少也得幾千萬。
“媽的,總有一天我也要買一屋子的腕表,天天換著戴!”
張父晚上從工地中回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昏暗,伶仃的星星點綴在夜空。
他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地吐槽著。
就在經過一個小巷子的時候,他忽然看見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張父下意識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等看清躺在箱子角落那人的麵容時,張父的心跳驟然錯了節拍,心臟好像快從胸腔中跳出來。
是白天見到的那個外國男人。
隻是不同於白天的威風凜凜,現在的他狼狽極了,右手臂被血液浸濕,臉色蒼白,雙眼緊閉,手腕上還佩戴著那塊暗銀色的鑽石腕表。
貪婪的心思占據了一切,張父咽了咽口水,緩緩走了過去,下意識想要去摘取那塊腕表。
就在他接觸到外國男人的手腕時,那外國男人猛地睜開眼睛,唇瓣毫無血色。
張父一驚,反射性地想要退後。
卻見那外國男人虛弱地看著他,眼中映著感激的光亮:“是……是你救了我?我是艾倫家族這一代的長子,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他的中文很蹩腳,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話非常艱難。
講完了這些,他喘著粗氣,頭一歪又暈了過去。
張父慌亂得呼吸不穩。
艾倫家族的長子?救命之恩,報答他?
他的心跳急促,耳膜都在隨之顫動,內心仿佛有魔鬼的聲音不停地叫囂。
張父深深地看了眼那塊價值高昂的鑽石腕表,又看了看虛弱無力的外國男人,用力地咬了咬牙,搖搖晃晃地將他攙扶起來。
算了,拚一把!
而後,張父就像是陷入了一場美好的幻夢中一般。
他把艾倫帶回去沒多久,艾倫就醒了,對他充滿了感激和信任。
根據艾倫所說,他是艾倫家族的法定繼承人,這次是來中國開拓市場,沒想到被私生子弟弟算計,險些喪命在小巷子裡,多虧張父救了他。
為了報答張父,他給張父找了一份待遇優渥的工作,一家公司的經理,活兒很輕鬆,年薪六十萬。
除此以外,他還經常邀請張父去他家的莊園玩,送了張父一套彆墅和多輛豪車。
半個月後,艾倫無奈地提出告辭,說是家族那邊出了些事情,必須得要他回去處理,以後可能都很難再回中國。
他向張父拋出了橄欖枝,詢問張父願不願意和他一起走。
張父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看重的左膀右臂,艾倫絕對不會虧待他。
張父沒怎麼猶豫,帶著張母、張倩辦了移民手續,和艾倫一同出了國,順利地成為了他渴望的人上人中的一員。
他想,這才是他該有的輝煌人生。
貴人相助,順風順水。
這件事情太過傳奇,周圍鄰裡都傳遍了,說是張父一家走大運攀上了貴人,全家都去國外享福了。
不過張父他們也是狠心,自那之後再也沒有回來,也沒再和國內
這邊的朋友們聯係過。
恐怕是好日子過得樂不思蜀,早就把他們全部忘記了。
“親愛的張,一切都安排好了,非洲農場這邊的工作很適合他們。”
“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有些不適應,畢竟這邊農場實行的是24小時監控製,他們沒有身份,不懂這邊的語言,難免不習慣,不過現在已經慢慢步上正軌,你不用擔心。”
“唯一可惜的是,這邊的太陽太大,勞作強度偏高,如今他們的皮膚已經和當地人差不多顏色,五官摧殘得也比較嚴重,哪怕再熟悉的朋友站在麵前,恐怕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了。”
電話那頭的外國男人金發碧眼,一口中文卻說得流暢地道。
明姝配合地歎息:“那確實挺可惜的,希望他們一切都好,長命百歲。”
外國男人嘴角抽了抽,默默地豎起了大拇指:“張,承你吉言。我會吩咐那邊的農場主,盯著他們好好吃飯保養身體的。”
那樣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難以想象的折磨。
恐怕對張父他們而言,長命百歲便是最恐怖的詛咒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麻煩了,尾款我已經打到你的賬戶了。”明姝客氣地道謝。
她原本的聲音很好聽,隻是特意選了個劣質的變聲器,傳過去的聲音便有種雌雄莫辨的沙啞粗糲感,聽不出具體年紀。
“好的,您真是位大方的雇主。”外國男人誇張地稱讚,語氣輕鬆地笑著說:“希望您能為我打個好評。”
“當然。”明姝掛斷了電話,從臨時手機中取出電話卡,隨手掰斷扔進了垃圾桶中。
她是通過暗網發布的任務,全程匿名,又有係統998幫忙乾擾信號,保準沒有任何人能察覺端倪。
這些年的專利為她帶來了大量收益,明姝不缺錢,出手很大方,所以事情完成得還算比較順利。
無論是誰去調查張父相關的事情,都隻會查到一個被天降餡餅砸中的幸運兒。
至於他最後到底去了哪裡,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那又有什麼要緊的呢?
命運贈送給你的每一份禮物,早就暗中標注好了價格。
那顆裹著砒霜的糖果,是張父本人心甘情願吃下的,沒人去逼迫他。
【姝姝,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嗎?】係統998積極地問。
【還有最後一件收尾的事情。】明姝的視線落到了湛藍色的電腦屏幕上,上麵充斥著各種汙言穢語,全是咒罵。
那些隔著網線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惡意的水軍,那些操控輿論從中謀利的黑子,明姝一個也不會放過。
而且,就算沈明姝回來,應該也不會再碰這原本的四個遊戲賬號了。
是時候對一切說再見,為這場大戲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姝姝,你的意思是?】係統998有些好奇。
明姝輕笑著解釋:【我沒記錯的話,十一長假期間,《神魔》會在海市舉辦一年一次的大型線
下見麵會。】
前麵三年,明姝一次也沒有去過。
但今年,她也是時候該過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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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上的流言蜚語並沒有影響明姝的日常生活,她悄無聲息地提前解決了張父這個隱患後,大部分時間都投入了曹教授介紹的那個項目。
項目已經快結束了,做出了不錯的成果,現在正是驗收階段。
但明姝如此自在,謝星曜卻是難以入眠,晝夜不安,心裡頭悶沉沉的像是堵著石塊。
他生了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眼型偏圓,仰頭的時候像是正在撒嬌的大狗狗。
但此時,這雙寒星般的眼眸裡麵充滿了紅血絲,眼睛下麵的青影肉眼可見。
他已經好幾天晚上沒有睡好了。
隻要一閉上眼睛,他腦海裡浮現的就是論壇上的那張雙人照,還有皎皎明月平淡的“對不起”三個字。
所以,皎皎是真的開了四個賬號,那四個服務器的皎皎明月都是一個人?
他以為的情深相許、互相珍重,自始至終隻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他其實隻是皎皎明月池塘裡的一條魚,一條根本沒什麼份量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