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學會了去調整自己的心態,學會了如何提出自己的想法,擁有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切。
沈明姝很滿足。
也正是因此,她才能鼓起勇氣答應謝星曜和陸景禮的邀約,她想和他們說清楚。
“你們好,我是沈明姝。”沈明姝的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認真地做著自我介紹。
不知怎麼的,謝星曜和陸景禮臉上原本燦爛的笑容逐漸落了下來,再也沒辦法維持。
謝星曜想笑著說自己當然知道,想傾訴這些天他有多麼的想念明姝,想為自己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表功。
但是,當他對上沈明姝清澈懵懂的眼神時,所有的想法都凝滯了,像是被一盆冰水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
不,這不是明姝的眼神,不是皎皎應該有的語氣。
明明五官和身材都是一模一樣的,可是,她們根本不一樣。
麵前的少女眉眼精致,帶著怯生生的嬌態,柔軟無害,是一朵毫無攻擊力的溫室裡生長的花朵,好似經不起任
何風吹雨打。
但他認識的皎皎不是這樣的。
她的笑容應該更自然一些,哪怕看起來柔軟,內裡卻如同青翠的鬆竹,百折不撓,堅韌不屈。
風雨無法摧毀她,霜雪無法傷害她,她是春日桃花,更是淩雪寒梅。
謝星曜思緒雜亂,衝動的陸景禮更是迅速地站了起來,總是多情的桃花眼中添了狠意。
“不,你不是明姝!你不是皎皎明月!”
她到底是誰?把皎皎弄到哪裡去了?皎皎會不會有危險!
就在陸景禮即將說出更過分的話語時,一個冰冷的聲音直接打斷了他:“景禮,閉嘴!”
陸景禮頓在了原地,茫然地抬頭看去。
是不知何時抵達的陸景琛。
剪裁得體的高定西裝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青年骨相立體,眉弓高挺,高冷淡漠,像是一塊亙古不化的寒冰。
“大哥……”陸景禮低聲喃喃。
這麼明顯的區彆,他都看出來了,大哥肯定也早就知道了。
但他為什麼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大哥究竟隱瞞了什麼秘密?
就在陸景禮呆呆怔怔之時,陸景琛平靜地朝著沈明姝頷首,態度疏離客氣。
“抱歉,我沒管教好我的弟弟,給您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沈明姝不好意思地擺手,反射性地同樣道歉:“不能全部怪他,主要都是我的錯。”
“不,你沒錯。”陸景琛淡淡地搖頭,斂下纖長的眼睫,深邃的鳳眸波瀾不驚。
他似乎沒有多說的意思,冷冷地掃了陸景禮一眼,語調平淡地吩咐:“景禮,出來。”
無人知道,他掩在袖擺下的指尖微顫,用力到微微發白,才艱難地抑製住了其中的顫抖。
陸景琛逼著自己避開沈明姝,假裝自己是個瞎子,好像就能欺騙自己,不去麵對殘忍的現實。
他想,他終究還是無法接受。
無法接受那張熟悉的麵容露出那般陌生的表情,冷酷地告訴他少女已經消失的事實。
陸景禮下意識想要梗著脖子拒絕。
但他驟然反應過來,恐怕也隻有大哥才知道其中內幕,知道皎皎到底去了哪裡。
想到這裡,他毫不遲疑地追了過去,腳步匆匆。
謝星曜看了看麵前無比陌生的沈明姝,又看了看另一邊正在往外走的陸景琛、陸景禮兩兄弟。
他咬了咬牙,急急地說了聲“抱歉”,推開椅子快步追了過去。
陸景琛帶著陸景禮、謝星曜去了另外的咖啡廳,江霽月已經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你怎麼會在這兒?”陸景禮皺著眉問,語氣並不友善。
江霽月卻並沒有理他,而是直接看向了陸景琛:“你還沒和他們說明姝的事情?”
除了曹教授外,陸景琛和江霽月是唯二的兩個知情者。
顧祈安和江霽月、明姝同校,很快發現了
些許端倪,江霽月便告知了他一切。
如今,也隻有陸景禮和謝星曜還被蒙在鼓裡。
謝星曜是個急性子,質問道:“明姝的什麼事情?你們有什麼瞞著我的?”
難道明姝其實有個長得一樣的雙胞胎姐姐,不然的話,怎麼解釋這一切?
“關於明姝離開的事情,關於沈明姝的雙重人格。”江霽月清雋的眉眼仿佛又添了一層冷意。
陸景琛啞聲補充。
陸景禮和謝星曜表情恍恍惚惚,如同墜入了什麼可怕的噩夢。
“怎麼可能,你是把我們當成傻子忽悠嗎?”謝星曜嘴裡說著最狠的話,眼神中卻帶著祈求,祈求一切都不是真的。
“覺得自己競爭力不夠,所以用這種方法來□□,這種手段也太低級了!”
陸景琛和江霽月都是沉默。
謝星曜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嚴重,用儘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惶然失態。
“我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這場夢的時間也太長了,我怎麼還沒醒來!”
謝星曜呆滯半瘋,回神的陸景禮卻抿緊了唇。
他很少這般嚴肅,含情的桃花眼裡都是冰冷的狠厲之色,倒是有幾分陸家的狼王血統。
“既然都是一個身體裡的人格,主人格和副人格何必分得這麼清楚?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留在最後的那個才是贏家。”
“我記得可以通過某種手段,幫助直接消滅身體裡的一個人格,讓另一個人格占據主導地位,取得主動權。”
“陸景禮!”陸景琛警告地喊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很冷靜,冷靜地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冷靜地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陸景禮直直地看著自己敬仰的大哥,斬釘截鐵地說:“既然你不願意做,那就我來動手,一切後果都由我一人承擔。”
“大哥,你捫心自問,你難道就沒有動過這樣的心思嗎?憑什麼被所謂的道德捆綁住?你在乎那些,但我不在乎!我隻要皎皎!”
隻要那個他喜歡的明姝。
陸景琛的眼神幽深晦澀。
不愧是親兄弟,陸景琛了解陸景禮,陸景禮也同樣非常的了解陸景琛。
但是他誤會了一點,束縛了陸景琛的從來都不是什麼道德,而是他對明姝的承諾,他對明姝的……愛。
因此,他自己不會去傷害沈明姝,也絕對不允許旁人對沈明姝動手。
陸景琛啞聲道:“明姝親口告訴我,她是為了守護沈明姝而生的。”
所以,陸景禮,你還要動手嗎?動手傷害明姝用性命去守護的人?
陸景禮像是被點了穴道一樣僵在了原地。
倏地,他用力地捂住了臉,眼淚滾滾而落,從指縫中傾瀉而出,喉嚨中溢出的嗚咽怎麼也止不住。
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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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後來,陸景琛和陸景禮他們再也沒有出現
在沈明姝的麵前。
沈明姝沒什麼太大的抱負,計算機能力還算不錯,進了姐姐沈明玉的公司當了個經理,事業發展還算順利。
二十八歲那年,沈明姝通過相親認識了一個門當戶對的男性。
男人性格包容,外表清秀,在大學裡當副教授,書香世家出身,和沈明姝很是般配。
一年後,他們走入了婚姻的殿堂。
那是一場超乎想象的世紀婚禮,沈家和男方本來隻想簡單辦一場,熱鬨熱鬨即可。
卻沒想到,頂級豪門世家陸家、謝家、江家、顧家等紛紛出席了這場婚宴,來的還不是什麼普通的小輩,而是掌握了實際權利的當家人。
他們是以女方朋友的身份參與了婚宴,添妝的手筆大方得令人咂舌。
謝星曜和陸景禮已經畢業好幾年了,褪去了原本的青澀,成熟了許多。
他們都是西裝革履,舉手投足之間儘顯上位者氣質,但是行為還是像當年那般幼稚,朝著新郎放狠話。
“一定要對沈明姝好,不能讓沈明姝受任何委屈。”謝星曜鄭重地警告。
陸景禮也冷著臉開口道:“要是你辜負了沈明姝,讓沈明姝傷心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明明說的都是撐腰的話,但是他們對沈明姝的態度卻算不得友好,甚至有種不願意去見,恨得咬牙切齒的感覺。
新郎一頭霧水,但還是認真地答應下來:“我一定會的。”
對沈明姝好,守護沈明姝,這本來就是他正在做並且未來即將一直做下去的事情。
另一邊,江霽月送上了自己的禮物,定定地看著盛裝打扮的少女,清雋的眉眼中隱著無儘的複雜之意。
“你今天很漂亮。”江霽月輕聲誇讚。
沈明姝眼神清澈如水:“謝謝。”
江霽月極輕地笑了笑,又問:“你過得好嗎?”
沈明姝微怔。
這著實是個很奇怪的問題,從某種角度來說,甚至算得上稍顯越線。
畢竟,她和江霽月是真的不熟,基本上沒有什麼交集。
但是,她聽得出來,江霽月的語調和表情中沒有任何曖昧之意,隻是最簡單的字麵意思。
他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
“很好。”沈明姝仔細地想了想,回答說:“媽媽和姐姐對我很好,他對我也很好。”
她的生命很圓滿。
“那就好。”江霽月認真地說:“沈明姝,你一定要過得好,過得很好很好,一輩子都幸福。”
隻有這樣,才能對得起明姝,才算沒有辜負她。
沈明姝默了默,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江霽月也無心去等待她的回複,步伐匆匆地轉身而去。
他曾經以為,時間會衝淡一切的記憶。
無論是再怎麼珍貴的回憶,也終究會在歲月的長河中慢慢模糊。
但現在江霽月才發現,有些人有些事,刻
骨銘心,一生難忘。
沈明姝迷惑地看著江霽月遠去的背影,不經意間對上了一雙狹長深邃的鳳眸。
鳳眸瞳孔漆黑,眼底映著她讀不懂的晦暗的光。
那好像是……陸氏的掌權人陸景琛?
沈明姝剛辨認出男人的身份,陸景琛已然轉身離開,身影消失在偏僻的轉角,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沈明姝再見到陸景琛和江霽月他們之時,已然是很多年以後。
那時的她婚姻幸福,夫妻恩愛,兒女雙全,懶洋洋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靠在丈夫的懷裡看新聞。
那時的他們功成名就,事業有成,成了舉足輕重的頂尖大佬,隻是都未婚配,甚至沒有傳過任何緋聞。
陸景琛四十歲不到便成了福布斯排行榜榜首的富豪大佬,這次接受采訪,也是因為他豪擲數十億做了兩個慈善項目,一個專門幫助那些原生家庭環境惡劣的孩子,另一個則是資助各種精神疾病患者。
歲月仿佛格外優待他,男人的五官仍然立體,下顎線分明。
他的眼角生出了很細的紋路,但這並沒有影響他的英俊,反而添了幾分成熟醇厚的氣質,像是一壇窖藏的美酒。
記者好奇地采訪他資助項目的原因。
“是因為我的妻子。”陸景琛坦然開口,音色低沉而富有磁性,冷峻的眉眼柔軟。
記者驚訝得差點沒能控製好麵部表情。
妻子?陸大佬竟然有妻子?
之前明明一點兒風聲都沒有,什麼消息都沒有爆出來過,這也太突然了!
記者小心地問:“請問陸總的妻子是……”
“她叫皎皎明月,皎然如明月。”陸景琛緩緩地說,鳳眸中的光是前所未有的柔軟和繾綣。
記者:“???”怎麼聽起來不太像人名,反而很像是網名?
這位記者還很年輕,並不知道過去的那些事情。
《神魔》已經更新換代許多次,大神換了一批又一批,那些掩蓋在時光中的往事,恐怕也隻有親身經曆的那些人才知道。
歲月無聲,那些曾經在論壇上發聲的人,大多數已經成了彆人的父親和母親。
好像隻有陸景琛執著地活在了過去,偏執地愛著一個永遠不會歸來的人。
不,其實也不僅僅隻有陸景琛。
沈明姝刷到了下一條新聞,上麵正好是對江霽月的采訪。
最年輕的中科院院士,江-氏醫藥的當家人,至今也仍然是單身。
“我們其實一直都很好奇,江院士您難道是一個不婚主義者嗎?”
麵對記者的疑問,江霽月慢慢地搖頭,清雋的眼眸中閃過追憶的光,輕柔眷念。
“不,我從來不是不婚主義者,隻是年輕的時候遇到了太驚豔的人,所以餘生都不願意將就。”
“真浪漫。”沈明姝不由感歎,但看見丈夫吃醋的眼神時,她又迅速地轉了話風。
“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你,對比起來,還是我更幸福。”
男人這才滿意,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淺淺的吻:“晚上給你做糖醋排骨。”
“謝謝老公,我就知道老公對我最好了!老公,我真的太愛你啦!”
沈明姝早就學會了甜言蜜語,甜甜蜜蜜地撒嬌:“我得是多幸運,積攢了幾輩子的福氣,才能遇到對我這麼好的老公!”
就在這時,客廳門被打開,兩個粉雕玉琢的小豆丁歡快地撲了過來,像是兩隻放大的糯米團子。
“爸爸,媽媽,我們回來啦!”糯米團子的聲音又甜又軟,喊得沈明姝的心臟都要融化了。
沈明姝一手一個抱起了自家寶貝,狠狠地親了一大口。
兩隻小豆丁開心地哈哈大笑,和母親玩起了互相親親的遊戲。
等親完了,他們才奶聲奶氣地說:“媽媽,明天就是周六了,我們去找外婆和大姨玩好不好?”
“當然好啦!”沈明姝滿口答應。
金色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一家四口的身上,給他們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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