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阿姨爭論這些口頭上的對錯有什麼意義呢?
那些話語固然讓宋阿姨惶恐畏懼,又何嘗不是在她們本人的傷口上撒鹽?
不過是互相折磨罷了。
想到這裡,沈明玉驀地失去了繼續開口的力氣。
她平靜地坐回到沙發上,嗓音沙啞地說:“你不用再亂猜了,這些不是明姝告的狀,她也根本不會和我們告狀。”
宋阿姨滿頭大汗地抬眼。
沈明玉斂下眼睫,麵上泄露出幾分遮掩不住的心疼,語調微顫。
“昨晚,明姝在浴室自-儘了,要不是我們發現得及時,她恐怕已經……”
“明姝她……”宋阿姨震驚到神色空白,下意識急急地出聲詢問。
“她沒事,醫生說傷口不深,傷得不重。”沈明玉冷冷地盯著她:“但最嚴重的是她的精神狀態,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自毀情緒。”
“宋阿姨,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宋阿姨被質問得啞口無言。
她同樣惶然,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走到如今的境地?沈明姝怎麼可能自-儘?
她明明什麼也沒做,好吃好喝地照顧著,夏天提醒減衣,冬天關心添衣,從來沒有懈怠過。
不過就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隻是多說了幾句話,她沒想害沈明姝的,她本心都是為她好!
真的都是為她好啊!
宋阿姨渾渾噩噩地離開,大腦一片混沌。
她都聽不太清後麵沈明玉又說了些什麼,自己又反射性地辯解了什麼。
隻覺得天旋地轉的,滿心荒唐難以置信。
一直到糊裡糊塗地回了家,宋阿姨才從那種混沌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害怕。
沈明姝自-儘了!沈明姝竟然自-儘了!而且這自-儘一事還和她脫不了乾係!
沈家從來都不是做慈善的,沈總怎麼可能放過她!沈明玉怎麼可能放過她!
被辭退隻是第一步,等待她的還有什麼?她該怎麼辦?
宋阿姨的嘴唇顫顫巍巍的,連帶著五臟六腑都在顫抖,恐懼和害怕充斥心間。
沈家是如何的龐然大物,宋阿姨比誰都清楚。
那根本不是她能抗衡得了的,甚至連最基礎的自救都做不到。
宋母推開門,看到的便是失魂落魄像是沒了半條命的宋阿姨。
宋母的年紀也不小了,年輕的時候接連生產敗壞了身體,身子骨一向不太好。
但是宋阿姨把她接到城裡後,花了大價錢調養著,又日日順心順意的,看起來倒是和同齡人差不了多少。
快七十歲的老太太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卻是精神矍鑠,穿著優雅,渾身上下的行頭便要好幾萬。
一瞧見宋阿姨,宋母擔憂地皺起眉頭,趕忙把她攙扶到家裡。
“求娣,怎麼了,不會是你工作出了什麼問題,惹惱了沈家吧?”
“求娣,你可得精心,你弟弟做生意還得靠著沈家的名頭,可不能有什麼差錯,不然金寶要是有個什麼萬一,我也就不活了。”
宋阿姨乾澀的唇瓣黏在了一起,喉嚨裡都在往外冒血腥味。
宋母卻不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見狀隻以為是情形更嚴重,不免愈發的苦口婆心。
“是在沈家受了委屈?她們給你罪受了?”宋母諄諄教導。
“求娣,你想想,現在什麼工作不辛苦,你弟弟在外麵談生意,不也經常喝酒應酬,對著彆人點頭哈腰的?”
“你是給人家做保姆的,受點氣不是正常的嗎?能得到這樣的好工作,那是咱們祖墳冒青煙了,積攢了幾輩子的福氣才有了這個機會。”
“你可不能耍小性子,要放軟和些,嘴巴甜一些,這麼大年紀了,可不能還這麼不懂事。”
“走走走,我現在就帶著你去沈家賠罪,把姿態放低點,就說是你一時糊塗辦錯了事情,一定要讓沈家原諒你。”
宋母自顧自地說了一通,拉著宋阿姨的手就準備往外走。
宋阿姨隻覺像是吞了生黃連一樣苦,手心一片冰涼。
這番話可當真熟悉,尤其是這樣的語氣,似乎每天都能在耳邊聽見。
是了,這不正是她日日在沈明姝麵前說的那些嗎?
隻是換了個角度,換了個人,傾聽者和訴說者的角色更換。
宋阿姨有些窒息,呼吸都變得艱難。
但觸及宋母看似勸解實則強硬的表情,她根本沒辦法解釋,或者說不敢去解釋。
宋母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宋阿姨心知肚明。
“沒事。”宋阿姨艱難地分開唇瓣,嘗到嘴巴裡鐵鏽般的腥味。
“我就是身體有些不舒服,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身體不舒服也不能不去上班。”
宋母語重心長地說:“昨天她們都給你放假了,今天怎麼能還不去呢?要是惹了她們不開心怎麼辦?”
“聽媽的,求娣你身體一向好,又還年輕,小病小難受的熬熬就過去了,趕快上班去吧。”
“我已經和太太、大小姐請假了,她們人很好,都同意了。”宋阿姨張了張唇,編造著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