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的葉知空躺在病床上, 被好兄弟和親人們簇擁,賀洋握著葉言的手, 葉言抬眼和賀洋對視, 兩人的目光裡都是擔憂和悲傷。
高步遠眼睛哭腫了,正坐在病床邊給葉知空擦臉和手,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很嫻熟,因為他照顧過自己的父親。
但自始至終, 高家沒有一個人來看他。
葉知空看上去依然非常英俊,他頭上綁著繃帶,但麵部表情十分柔和, 就像睡著了。
他的呼吸機撤了, 人已經可以自主呼吸,可還是沒有醒來。
醫生正在給葉知空做檢查, 眉頭不展的樣子讓人心裡發慌,葉言手掌出了汗,賀洋把葉言的手踹在兜裡,也很緊張。
為了哀悼死去的帝國士兵,葉言推遲了原本計劃在十二月第一周的大秀,並以賀洋少將和葉知空少將的名義,把迄今為止rose & o所有盈利捐給了戰區老百姓們重建家園。
醫生停止了檢查,並低頭沉思了幾秒鐘。
就這幾秒,高步遠覺得自己心都要跳出來了。
而葉言,把賀洋的手握的很疼。
“葉少將……不排除永遠醒不過來的可能,也可能明天就醒了。”醫生斟酌著詞語, “其他的,就看個人造化了。”
“你是說,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醒了?”公主搖搖欲墜,“天呢……”
當著所有人的麵,情緒崩潰的高步遠再一次哭了出來。他起初還忍著,後來簡直是嚎啕大哭。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失態,可他根本忍不住。
葉言大嫂抱著他輕輕安慰,葉言不知道說什麼,隻是覺得高步遠一天沒吃飯,懷著孕,情緒起伏這麼大,這樣可怎麼行。
哥哥如果醒了,肯定是要心疼的。
他們倆究竟是什麼時候愛上彼此的,誰也不知道。
可歲月和風霜讓這對竹馬一起成長,如今他們終於修成正果了,卻慘遭如此不幸。
造化弄人啊。
公主和葉上將麵色凝重,直到葉上將說:“葉知空從參軍那一刻就知道,或許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軍人隨時隨地都可能遇到意外,他知道自己已經歸屬於國家。他是個勇敢的軍人,也是一個善良的帝國居民。不要為他難過,他會傷心。大家都不要哭了,他會努力醒來的。”
要說熱愛生活,沒有人比葉知空更加熱愛。
“小遠,你得先回去睡一覺,你這樣受不了的……”
高步遠用儘全身的力氣才止住了眼淚,他茫然地坐在葉知空身邊,輕輕握住了葉知空的手,輕聲說道:“各位,我能和他單獨待一會兒嗎?我想和他說幾句話,然後我就回家。”
“好。”公主說,“都出來吧,事情已經是這樣了。”
葉言和賀洋走出病房,眼裡不知不覺也噙著淚水,那可是他最親的哥哥,從小陪伴他長大,給他推秋千,講笑話,買玩具熊的哥哥。
從葉言很小的時候,葉知空就學會了照顧弟弟。他的生命就像一尊烈日一樣朝氣蓬勃,走在哪裡都是溫暖彆人的太陽。
這麼好的人,這麼溫柔的人,就不能安穩地度過餘生嗎?
病房裡又安靜了下來。
高步遠覺得自己好像在一個奇怪的夢裡,他坐在葉知空床前握住了葉知空的手,輕聲說:“葉知空,你得醒過來,孩子再有幾個月就出生了,你不是很期待做爸爸嗎?”
“你知道我最怕孤單了,我最怕身邊的人生病了。”
“你不會這麼狠心吧?”高步遠淚水滴在葉知空的手背,“求求你不要睡了,不要這樣好嗎……”
在一片黑暗裡行走的少年葉知空,聽到了傻檸檬的這些話,傻傻地站在虛空裡流淚。
他穿梭在寂靜與黑暗裡,努力地尋著出口。
突然,一個金燦燦的檸檬掉在了他麵前。
緊接著,這隻金色的檸檬像一束光,咕嚕咕嚕地滾成了一個色彩斑斕的光帶長廊。
長廊裡掛了很多副美麗的畫。
葉知空在長廊緩緩前行,一副又一副的看過去。
爸爸媽媽抱著他。
哥哥和他一起踢足球。
弟弟仰著頭給他糖果。
賀洋扔給他的橡皮,還有渾身是泥的高步遠,睜著倔強的大眼睛看他。
他與畫框裡的小遠對視,心想,為什麼我們總是在吵架呀。連相框裡都是這樣的場景。
但這些都是葉知空開心的回憶。
全都是他珍藏的記憶。
葉知空深呼一口氣,往前繼續走。
長廊的儘頭,是剪掉了長發的高步遠,抱著一個笑得很甜的小男孩在看他。
“爸爸——”那小男孩說,“快回家,媽媽都讓你氣哭了,快起來爸爸。”
是啊,他已經成為了某人的丈夫。
成為了某人的父親。
責任感,愛,勇敢,善良,葉知空的靈魂是被這些元素填滿的。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家庭,已經誕生了。
他找到了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辜負的愛。
知覺一點點回到了身上。
葉知空才發現,這條金色的帶子是一條時間的河流。
也是高步遠的眼淚。
金色的帶子一圈一圈的旋轉,裹挾著各種各樣的珍貴記憶將葉知空拉回現實。
啪嗒。
啪嗒。
傻瓜檸檬,又偷偷哭了。
和小時候一樣,受了天大的委屈,偏要一個人哭。
溫熱的眼淚一滴滴地落在手背,葉知空也終於睜開了眼睛。
大家都很低落,葉言在走廊裡擦了擦眼淚,突然聽到了病房裡的高步遠喊道:“醫生,醫生——”
“他剛剛回握我的手了!”
葉言飛跑到了病房門口,
在多雙眼睛的期待下,昏迷了一天兩夜的葉知空少將,更加努力,再次睜開了眼睛。
他還很虛弱,但他用手捏住了高步遠的一根手指,嘴唇似乎還在嘟囔什麼。
高步遠呆愣,一行淚“唰”地一下劃過臉頰。
葉知空費勁地彎起了嘴角,做出微笑的表情,啞著嗓子說:“小遠,彆哭。”
葉言鬆了口氣,賀洋也跟著老婆一起鬆了一口氣。
“葉知空,你福大命大啊!”賀洋說。
“我……這叫,好人……有好……報。”
公主放下心,忙說:“兒子,你快彆說話了,累死了啊。”
不行 ,話一定要說。
葉知空一直握著高步遠戴著婚戒的無名指,費力且認真地說:“我……都……聽……到……了。”
大家都疑惑地看向葉知空,在一群長輩愛的凝視和好不容易溫柔些的老婆愛的注視下,葉知空一字一句地說:“我……醒……了……我……不……是……渣……男……”
“你……說……愛我……我……聽……到……了……”
“快閉嘴吧。”
葉知空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繼續說:“我也——愛——你——”
高步遠歎了口氣,心想這貨果然是豪門傻白甜,沒救了。
葉言笑出了聲,他二哥和二嫂的相處模式雖然特彆,但隻要相愛就好呀。
他幾天都沒睡好覺,這會兒有些擔心肚子裡的崽崽,這才想起來還沒來得及告訴準爸爸賀洋這個喜訊。
他藏著掖著這個秘密,心想alpha不都能聞出來孕o的信息素變化嗎,賀洋應該也能聞出來吧?
葉言偶爾還是會孕吐,特彆是休息不好的時候。
他和賀洋一起回了家,剛進門就去洗手間吐了。
賀洋憂心忡忡地給老婆倒了一杯溫水,柔聲說:“言言,是不是什麼東西沒吃好?要不要叫醫生幫你看看?”
要知道,賀洋曾經嘲笑過葉知空,你這狗竟然分不清楚omega懷孕還是腸胃炎。
結果輪到自己,根本好不到哪去。
賀洋輕輕揉了揉葉言肚子,葉言期待地看著他,希望他發現什麼不同。
但賀洋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要不要吃點胃藥?”
葉言說道:“……沒事,不用找醫生,我餓了。”
“那我去做點好消化的……”